1)
13年冬天,老婆大人突然一侧手脚发麻,CT疑似脑干出血,不放心又做了核磁,实质性占位,片子发给神外的同学,同学说过了年来手术吧,给你找专家。当时有点懵,多少有点医学常识的我知道这就是肿瘤没跑了。没敢跟老婆说实话,只说没啥事,切了就好了。
手术后活检报告证明了墨菲定律,恶性,非原发,转移灶。还是没说实话,陪老婆回了老家,她努力恢复,我努力配合,丈母娘一家努力假装高兴。
暑假把孩子从我们生活的城市带回老家陪妈妈,两个月过的很快乐,也很快。孩子开学了,我要送他回我们自己家。
临走那天,突然狂风暴雨,停电,出门前,我和孩子坐在床前,亲爱的她跟我说了最后两句话,“你好好挣钱,儿子好好学习”。
回家第三天,儿子开学前一天,丈母娘打电话来,她已经不行了,我抓起儿子发疯一样赶去机场,然而就是这几个小时之间,天人永隔。
想起当天的雨,似乎是她不想让我们离开。
她留给我最后的痕迹,是微信里的一个表情,嘘的那个,前面几个字,我好累想睡了。
五年了,忘不了那场暴雨,忘不了那个表情。
——摘自知乎匿名用户
2)
我爸去世前一天晚上,让我帮他好好搓一次澡,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大晚上的洗完澡他还特意剃了胡须,八百年没抹过面霜的人非要我帮他抹上。上床休息的时候让我把他从西藏带来的佛珠带上。
第二天凌晨4.00左右黑暗中我感觉有人在客厅晃动(那会我妈脚刚做完手术我陪护睡在客厅),马上开灯,我爸估计看到灯亮赶紧坐到我们的床沿,一瞬间他就瘫下来了,断气了。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行了,还是硬撑着走到我们母女旁边见我们最后一眼。
我爸那年做了下颌癌手术,术后10个月转移至肺里,好在我爸没有经历太长时间癌症那种痛的死去活来的阶段,走的也算安详。
——摘自知乎用户Moo
3)
14年的3月份,我的姐夫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结果让全家震惊难过,肝癌晚期。当时我姐夫36岁,我姐姐34岁,而他们的儿子还未满5岁。那痛苦的过程,我就不说了。
姐夫去世的那个晚上,家人都到医院去陪着他了,姐姐不想让儿子见到父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让我留在家里陪着孩子。
九点多,我带着侄儿在床上讲故事,一阵风吹进来,吹得孩子对我说:“小姨,风凉凉的。”我感到姐夫可能走了,就是那种心凉凉空空的感觉。下一秒,守在医院的我老公打电话给我,姐夫不在了。那一阵风应该是姐夫对儿子的深深不舍吧。
———摘自知乎用户Zabrina Moi
4)
在我印象中,我妈妈的身体状况一直比爸爸好,爸爸是属于经常吃药那一类人,今天胃不舒服了,吃几颗金奥康,过几天又头痛了,又吃几颗感冒药,去医院检查,身体也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所以爸爸平时经常跟妈妈开玩笑,说自己肯定长寿不了。
妈妈的身体向来不错,尤其是开店那几年,虽然很忙,但是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加上外婆很长寿,所以我们都说我妈妈的基因好,将来肯定长命百岁。 但是你知道,老天是要跟我们开玩笑的,而且想不到这次玩笑开得那么大。
去年正月,我妈妈因为头晕去人民医院进行体检,三天下来,医生说可能是肝癌,让我们去外面的医院确认下。爸爸通知我时,我正在上班,脑袋嗡的就炸开了,赶往医院的路上,眼泪就不争气地下来了。
到了医院,把自己从外形到内心整理了一番,笑着对妈妈说:“医生说没事,就是有点血管硬化,老年人里很常见,明天我们再去杭州检查一下,放心一点。” 在我的印象中,肝癌被确诊之后病人的生存期一般不会超过半年,一想到几个月后妈妈就可能离我们而去,情绪如山般崩塌。
那天晚上,躲在被窝里,我哭得跟狗一样。 去杭州出发前,爸爸悄悄对我和楼说:“无论检查结果如何,无论要做什么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们……”
到杭州浙二后,由于亲戚的关系,很顺利住院,马上安排检查,专家会诊。 在医院,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期待结果又害怕结果。
我们决定,如果结果不好,我们就瞒着妈妈,无数资料告诉我们,癌症病人首先被击垮的是心理,其次才是生理。所以在医院,我们处处留意医生的动静,跟主治医生交代了一次又一次,又生怕哪位护士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们还要留意自己的神情,在妈妈面前,如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终于,检查单结果出来了,没有奇迹,肝癌。 妻子拿着化验单隔着病房的门在走廊上无声地流泪,我走进病房,平静地说:“妈,没事,只是一个囊肿,医生正在商量要不要手术拿掉。”
我们找到医生,医生说经过会诊,我妈的肿瘤不适合手术,位置非常差,如果坚持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除了手术,还有介入和保守治疗,同样,介入的效果也不好,而且病人很痛苦。我们提起了肝脏移植,医生说,从现在的病例中,肝脏移植存活率基本不超过两年。 医生让我们自己选择。 这是一次豪赌,赌注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在我再三追问下,医生说,像我妈这个情况,由于不能手术,生存期一般不会超过6个月。 我们最终选择了保守治疗,因为我们不想让妈妈在剩下的时间里承受太多痛苦。 离开医生办公室,我对妈妈说:“医生说,你这个囊肿,不做手术也可以,但是要经常吃药防止它大变大、恶化。”妈妈听后很开心,笑容满面,我也跟着笑。
回到家以后,我们开始购买一种极其昂贵的药物。 每盒药24286元,每月吃两盒。值得安慰的是,三个月过后,如果医院证明药物对你起作用,可以向红十字会申请免费赠药。 除了西药,我们还找了一位金华地区比较有名气的的老中医,据说他治好了很多癌症患者,还上过中央电视台。 到此为止,我觉得最难的事情是“忍”和“瞒”。
出院回家后没多久,爸爸跟我商量,是不是先瞒着妈妈把寿坟做好,将来可以让我们轻松点,爸爸是很理性地去考虑这个事情了,但是在做寿坟上,我很难接受,每次说起这个事情,我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但是我又不知道我在愤怒什么,向谁愤怒。
原先的意图是落叶归根,打算把爸妈的寿坟做在故乡,但是我们上山下山跑了很多地方,始终找不到一个适合的位置,一想到将来妈妈要冷清地呆在长满荆棘、泥泞遍地的山上,我就很愤怒,回到家也会向妻子找茬发脾气,妻子很善良,当我发脾气时她就默默坐在那里。
在找寿坟的态度上,我是十分消极的,我总觉得坟墓跟死亡是联系在一块儿的,我打心眼里排斥,我不希望妈妈和死亡靠的那么近。 我们跑了很多地方,最终选择了公墓,去公墓缴费的那天,负责公墓的“先生”观察了爸爸和我的面相,说我妈妈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
其实那个时候,西药作用很好,妈妈能吃饭能睡觉,气色也不差,所以我觉得他在胡扯。 不久后,公墓建好了,我和爸爸去看了下,感觉比较满意,全大理石制作,靠近主路,前面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无阻挡,阳光明媚,站在已经刻了名字的墓碑前,我精神很恍惚,仿佛时间已经过了很多年,我站在这里祭奠。 在妈妈养病的期间,我和爸爸去乡下抓了很多小鱼,起因是中医说海鱼不能吃,用饲料养大的鱼吃下去也不好,最好是野生鱼。
于是我和爸爸经常趁着双休日去电鱼,电鱼晚上效果最好,在家里早早吃过晚饭,开车半小时就到了乡下,一直抓到晚上十一点再开车回家,5个小时也能电到五六斤,有时运气好能超过十斤。我们把电来的鱼按大小分好,大的留给妈妈,暂时吃不完的先冷冻起来,等将来天气冷,不能下水时可以拿出来。我们一直按照医生的嘱咐给妈弄吃的:低油、低盐、高蛋白。
虽然这样,妈妈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其实我们都知道,如论我们怎么做,那一丝希望就像飘散在空中的那缕烟,随时都会消失,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永远抓不住它。 很多人说到失去后才懂得的珍惜是让人痛苦的,其实看到最爱你的那个人在你面前慢慢消失才是最痛苦。你见到过沼泽吞噬人的过程吗?
从一开始徒劳的挣扎,到后来绝望地放弃,慢慢下陷,黑色的淤泥慢慢没过胸口、没过脖子、没过嘴巴……到最后只剩一双眼睛无助地看着岸上的你,你站在岸边,却毫无办法。 我们一直都是瞒着妈妈的,一年来我们不知道撒了多少谎,修改了多少检查单。
很多人都认为我们这样做很辛苦,很孝顺,至少将来不会留下遗憾。但我认为如果为了不留遗憾而孝顺是一种很自私的行为,孝顺父母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孝顺父母不是给别人看,它应该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一种行为。
我从小就十分黏妈妈,十四岁之前,几乎天天在一起,后来去外地读书,参加了工作,自己成家立业。也慢慢觉得自己已经独立,不在是那个整天围着妈妈转的小孩了,想不到妈妈的病让我知道了,无论我多大,无论在哪里,我都只是那个拉着妈妈的手围着她转的娃娃而已。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我们有过了太多担心,也承受了太多伤心。前段时间,妈妈出现了低烧和黄疸现象,我知道,这是肝癌晚期的表现,妈妈不知道自己病情,要求我们带她去医院检查下,检查那天,我提早跟医生交代了妈妈的病情,医生一声叹息。最终,在医生几句安慰的话语中,我们回到了家,妈妈看上去非常失落。到家后,妈妈悄悄对我说:“为什么每次她想去医院检查,爸爸总是显得心不在焉,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当天下午,我跟爸说:“跟妈说实情吧!”
那天傍晚,我在厨房间炒菜,在油烟机嗡嗡的声响中,我听到了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小声地谈话以及妈妈的抽泣声。期间我听到妈妈说:“……我见不到佳怡将来嫁人的模样了……” 我把油烟机开到最大一档,很用力地炒着菜,我不会让他们也听到我流泪的声音。 当生命开始倒计时,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等待。当一切都明白之后,妈给我们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说我们孝顺,说我们瞒着她都是为了她好。只是,亲爱的妈妈,我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有一件事情我会后悔,我后悔没有带妈妈天南海北去游玩。我妈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但是她以前一直忙着开店赚钱,一整年只有正月里有限的几天才算真正地休息。后来又忙着为了我们带孩子,忙于家事。每次我讲起带她出去玩,她总说等空下来再去,等天气好起来再去……而我也总觉得,将来时间还长得很,不急。我爸爸在退休前经常说起,等他退休,就带着妈妈走遍全国的东南西北,想不到在离爸爸退休前的几个月,妈妈就生病了
等待,是后悔的根源。 好像总是这样,当我们有了自己的世界,亲情需要被随时提醒,看见身边的人生病才感叹健康的重要,看到周围有人离去,才了解生命的唯一,看到一篇文章、听到一首歌,才会幡然醒悟家人才是身边最重要的人。
我们不要等真正失去才怅然。 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我外婆一直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从我记事起,她都按时去教堂做礼拜,她时常跟我提起上帝的种种,我年幼,不懂得她在说什么,但在她去世前的那段时间,我明白外婆心里是平静的,她深信,上帝会带她去天堂。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哄着妈妈,我们在她面前总是积极向上的心态,我们总说,等她好起来,等她给我们做那可口的饭菜。
当我们没有任何希望时,信仰给你最坦然的心态。前几天,我们跟妈妈谈起了命运,一直以来,我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但是我现在希望命运是存在的,轮回是存在的,妈妈太善良,我不愿意谴责上天的安排,我只祈祷妈妈将来不要受太多痛苦。 接下来我讲两个故事,故事总是虚构的,大家姑妄听之。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落过一次水,那年村里发大水,宽宽的河道泥水翻腾,我和小伙伴一起去河边欣赏,可能是由于太兴奋,一位伙伴不小心把我推了下去,在河水中,我抓住了一根藤条,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我看到爸爸抱着我,脱掉我身上的湿衣服,双手托着快步跑到家里,我看着他走进家门,走上楼梯,把我放在那张红色的雕花床上,盖好被子。 而我就站在二楼窗前看他为我做着这一切。 后来我就醒来了。
妈妈生病后,爸爸要去给妈妈“算命”,对于这些我是抱着不支持态度的,但是由于家人的坚持,我们去了诸暨一个很有名气的算命先生那里。那位先生等我们报了生辰八字后开始说起妈妈命运,全程我们都做了了缄口,前面几条都很准,比如说我外公去世得早,说我妈妈今年肯定得了一场大病,不是中风就是癌症,现在人正在医院里,但是我觉得不稀奇,好端端的谁都不会来算命,家里肯定有大事不顺才来找先生。
直到这位先生说出了一件我们家很久以前的私事,我才感觉震撼,因为这件事情连我妻子都不知道,而且这件事情无法杜撰,也无法用模棱两可的话语猜测。最后那位先生说,无论如何,还是要相信医学,相信科学。从那时起,我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有命运这么一回事,是不是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 以上两事都是故事,大家姑妄听之,不可当真。
我只想说有些事,你想通了,便是所有,一生想不通,就是一辈子的禁锢。 最近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感觉很机械,妈妈的病情如黑云般压在心头,阳光很难透进来。感谢一直帮助我们的亲人,朋友,兄弟,领导,感谢之情放在心里,弥久不忘。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
以上是我当年发在QQ空间的一篇文章,在妈妈最后一段日子,我陪她在医院住了最后的时光,以下的在医院随手记录。
这里的晚上静悄悄
妈妈终究还是住院了,我花了十多分钟时间向医生介绍了妈妈的情况,医生看了看妈妈的气色,叫我有个心理准备,不会超过两星期了,她说已经能闻到肝脏坏死的气味了。得知这个,我反而很平静,跟医生一再强调,我的目的是为了不再让她剩余时间有太多痛苦,没有其他奢求。
近几个星期以来,妈妈的病情恶化很快,先是走路觉得无力,然后不能走路,现在不能自主坐起,一切都预示着大限将至。
最伤心的时刻已经过去,或者还没有到来,我不知道。现在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已经枯黄的脸,消瘦的手,浮肿的双脚,心中五味杂陈,这种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有遗憾,有解脱,唯独没有伤心。妈妈偶尔咳嗽几声,我突然发现,生病以来,一直没有变化的只有她的声音,虽然中气没了,说话轻了,但还是那个最熟悉的声音。
妈妈睁开眼睛,对我说,你怎么还不睡?这么迟了!我说太早了睡不着。在以前她一定反驳我几句不爱惜身体之类的话,现在她却只是合上双眼,咳嗽几声而已。
晚饭过后的查房护士问有没有吃过晚饭,妈妈回答说喝了一点粥汤,护士说,恩吃一点对身体好。我想,好什么?有区别吗?
这是一个肿瘤病区,住院的都是重病人,妈妈左边病床的老人家已经不会说话,看上去也毫无意识。右边病床的人刚做完化疗的中年人,看上去精神不错。
我一直在想,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人心里会在想些什么,比如我的妈妈。想现在?回忆以前?还是头脑一片空白。
在医院住了11天吧,我看着妈妈一天一天衰弱下去,从有力气说话到没有力气,从能坐起到没有力气翻身,到最后一天的去世,仿佛一盏油灯干枯下去。我陪着她走完了最后一程,她去世的那一刻,我就在旁边看着她,妈妈的手慢慢凉下去,我摸着她的脖子,那里还有最后一点温度。
我好想她。
关于诸暨的算命先生,好些朋友问我,其实去算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一种行为,我是无神论者,但是因为妈妈的缘故,我希望有天堂,有来生,因为她是这么善良的人,我希望妈妈有一个美好的下一辈子。
那次算命,我自己没有去,是我丈人带我妻子他们一起去的,在诸暨南门菜场旁边,有一个苎箩电影院前面的一个小区,小区墙壁上也有联系方式的,是一位盲人老公公,我不是诸暨人。事情已经过去6年了,也不知道那位算命公公怎么样了。
——摘自知乎用户月风
我只希望你看完懂得敬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