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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9月27日八字算命 张雨绮命理前途

前言

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出发,十几头亚洲象跨过不同的气候带,迂回行进数千公里,途经玉溪、红河、昆明3个州(市)8个县(市、区),向北移动超过半个云南的距离。

走得如此远的动物迁徙是罕见的。这或许是一次偶发事件,但这样的偶然指向了中国亚洲象最集中的西双版纳,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年6月,记者深入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普洱市、玉溪市,以及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及应急处置指挥部,采访了近60位与象打过交道的村民、专家、志愿者等,试图找到大象出走背后的种种动机。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大象是瑞兽,在老百姓心中是“吉兆”。栖息在云南的亚洲象从20世纪80年代的150头增长到如今约300头,种群的快速增长意味着云南生物多样性及生态环境保护取得的巨大成就。

亚洲象的快速增加也让人们措手不及,原有的栖息地不足以承载,该如何破题?这次闯进公众视野的是亚洲象,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动物。

再过两个月,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将在云南昆明举办,人与自然界的相处之道也一定是热门的话题之一。

1970年9月27日八字算命

西双版纳保护区的多重目标

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面积24.25万公顷,占西双版纳州国土面积的12.68%,由勐养、勐仑、勐腊、尚勇、曼稿5个地域上互不相连的子保护区组成。其中,最北部的勐养保护区是最大的子保护区,也是“短鼻家族”北移的起点。

人们把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称作亚洲象的故乡,其实并不准确。历史上,亚洲象从黄河流域向南移动17个纬度,才最终退至中国西南一隅。而5个子保护区中,有亚洲象分布的只有勐养、勐腊、尚勇。在西双版纳,人象拉锯二十多年,亚洲象并不局限在保护区范围内活动,向外扩散的现象早已有之。

根据2018年的中国云南野生亚洲象资源本底调查,62.4%的亚洲象生活在自然保护区外,22.9%生活在保护区内,14.7%生活在保护区边缘地带。

西双版纳保护区有不错的成绩单,保护内森林资源丰富,森林覆盖率达97.02%,可大象为何出走?

其实,始建于1958年的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最初的目的是“抢救热带雨林”。2005年,保护区性质被界定为“森林和野生动物类型”,这时的主要保护对象除了热带雨林,才明确加上了“热带珍稀濒危动植物及栖息地。”而这里的动物,不止亚洲象,还有野牛、懒猴、白颊长臂猿、犀鸟、绿孔雀等。

西双版纳拥有我国面积最大的保存较完整的热带森林生态系统。森林植被保护的好坏是保护成效评价的重要指标。从事保护管理的部门往往认为森林覆盖率越高,保护成效就越好。长期以来,保护区都按照森林生态系统类型来管,而非野生动物类型的管理模式。

在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所副所长郭贤明看来,对森林的严格保护下,保护区内的植被从草本、灌木逐步演替成高大乔木,森林郁闭度不断增加,林下亚洲象可食的草本植物逐年减少,为了获取足够的食物,一些象逐步从保护区向周边和外围扩散。

1970年9月27日八字算命

6月17日,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勐养管护所高级工程师董瑞接受记者采访。

12秒监测预警:从“管象”到“管人”

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大渡岗乡毗邻勐养保护区,这里的林区几乎是象群们往北和西南方向迁徙的必经之路。

大渡岗乡的亚洲象监测员彭金福记得,2020年3月,见过一次“短鼻家族”,他远远跟着它们几天,直到它们沿着山脊走到了西双版纳与普洱市的交界处,普洱太阳河森林公园后,彭金福才通知了下一个片区的监测员。监测员一般由当地熟悉地形的护林员担任。彭金福和另外一名监测员每天要负责787平方千米的面积,每月薪酬3800元。

监测预警是当地探索人象共存的方法之一。“相对于管理象群而言,及时监测亚洲象活动并发布预警信息来管控人的活动更加现实可行。”中科院热带植物园助理研究员邓云最早尝试设计监测预警系统,在人象冲突常态化后,监测预警就发挥着类似“天气预报”的功能。

西双版纳州于2019年11月启动建设亚洲象监控预警体系建设,在2020年5月完成前端红外相机、摄像头等设备安装、平台搭建、以及手机APP开发等。一旦发现有象活动,监测人员就将监测画面上传至APP中,提醒人们避让。当地居民也根据每天APP的提示,安排割胶、上山采茶、捡菌子等活动时间。

目前,西双版纳在12个乡镇、38个村委会、115个村小组共布设了红外相机579台,智能广播181套,21套智能网络摄像机。

截至2021年6月15日,该系统成功识别亚洲象并发出预警585次。累计拍摄并成功发布预警的亚洲象图片资料5362张,含有其他物种在内的影像数据114万张。通过样本的不断累积,人工智能不断学习,亚洲象的物种识别率达到96%,从识别到发布预警,信息间隔只需12秒钟。

村民讲述与象有关的故事。

全国独一无二的防象小学

2020年7月,“短鼻家族”进入普洱市思茅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从西双版纳向北进入普洱的亚洲象就越来越多,全国首家防象小学也坐落于此。

根据“云南发布”2020年8月23日的微博消息,由16头野生亚洲象组成的象群“短鼻家族”北上,在2020年7月在思茅区南屏镇大开河村造成1人死亡,危险系数较大。

这则公开信息所指的“短鼻家族”就是人们熟知的“断鼻家族”。它们原本生活在西双版纳州景洪市野象谷,经野生亚洲象专家长期观测对比,鼻子比普通野生亚洲象较短,被标识为“短鼻家族”,后在传播中变成“断鼻家族”。

2020年8月19日,普洱市倚象镇大寨村书记丁春林和“短鼻家族”打了照面。丁春林记得,停留在大寨村的19天,那群被称作“短鼻家族”的大象挖开了鱼塘,踩踏、取食农作物,直接造成共计450亩的鱼塘、农作物绝收。

普洱市思茅区就在西双版纳北部,老百姓对大象的频频到访已经不足为怪。1992年,一只独象从西双版纳进入普洱市境内,随后新象群不断迁入,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普洱市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赵斌介绍,目前普洱市境内已监测到181头亚洲象活动,超过全国亚洲象种群数量的一半。

这里有全国首家防象小学——倚象镇纳吉小学。2017年、2019年,数量不等的野象群两次撞开纳吉小学的大门,卷起操场上的棕榈叶,又到学生用餐区搜寻食物,幸好发生在暑假,无人伤亡。

在那之后,思茅区政府投资14万元,帮学校建成一道长24米、高3.2米的防象护栏,加高了围墙。同时,学校挖掉剩余的棕榈树,更换为火焰木等大象不喜欢的植物,避免大象因寻找食物进入校园。

纳吉小学校长朱超介绍,学校经常开展防象演练,还开设了野生动物保护课程,教育孩子们从小就认识到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科学看待亚洲象的到来。

纳吉小学四年级的朱惠相信,“如果人们不去主动伤害大象,大象就不会主动伤人。”她曾在多次和象的相遇中总结出方法,比如,大象如果无故攻击人,最好往高处跑,还可以用一些东西吸引它的注意力。

1970年9月27日八字算命

普洱市思茅区倚象镇纳吉小学,保安正关闭铁栅栏。

倚象镇纳吉小学学生讲述身边的大象。

“短鼻家族”在这里生下第一头象宝宝

2020年9月23日,“短鼻家族”进入普洱市宁洱哈尼族彝族自治县,在这里产下1头小象。

象群抵达当天,宁洱县梅子镇民乐村的毕仕学与另一名同事承担起了象群监测工作。这是时隔20多年,毕仕学再次见到亚洲象。2020年11月22日,毕仕学与同事发现象群中有象一直在喊叫,待象群走后,他们在地里发现了胎盘,由此确认小象出生。

“它总是被围在群象中间,鼻子一甩一甩的,可爱得很。”小象诞生的山岭叫高丽中山,毕仕学说,“我们给它取了名字,如果是公象就叫‘高高’,母象就叫‘丽丽’。”他还动员村民将地里的玉米留着,先不要收割,供象群取食。

监测员回忆看到小象出生的细节。

首次踏入“高海拔”墨江,“短鼻家族”第二头小象诞生

2020年12月17日,象群进入普洱市墨江县境内,2021年3月28日再次产下1头小象,象群数量增至18头。

墨江县林草局生态保护股股长张庆明介绍,这是有记载以来大象第一次踏入墨江县,墨江海拔高度1300-1700米左右,而亚洲象的适宜生活海拔在1000米以下。张庆明从事生态保护工作30年,经常和野生动物打交道,却是第一次接触大象,他既紧张又激动。

张庆明记得,他们第一次监测时,无人机飞得不够高。象群不熟悉无人机的声音,十分戒备,它们会抬起头看或把小象围在中间。后来,监测员们尽量远距离监测,只在重点防控区域用无人机跟踪,平时不打扰它们,“我们知道象在这里,就让它睡、让他玩,可视范围内知道它行进的趋势就行了。”

18头象中有两头亚成体象,分别叫“墨江一号”“墨江二号”,它们因离开墨江后不久又离群返回而得名。张庆明形容这两头小象“很调皮,就像十四五岁的人处在青春期有些叛逆”。它们白天热了在河里游泳,肚子饿了又到庄稼地里吃玉米、水稻,晚上也进寨子里凑热闹。

据张庆明观察,两头小象离群后,“短鼻家族”大多时候都不会进村入户,而两头小象在的时候,却几乎都要进村。

“我们对大象是既怕又敬。”张庆明说,“大象在云南、在哈尼族文化里是吉祥物,所以大象弄坏了东西,大家也没有要怪谁的意思。”

亚洲象北迁及生物多样性保护集中采访活动媒体座谈会上,普洱市林草局野生动物和湿地保护科科长周智韬介绍情况。

监测员和离群的象:“象大哥,往这边走!”

2021年4月16日,17头亚洲象离开普洱,从墨江县联珠镇北移至玉溪市元江县,“短鼻家族”的成员也在这时发生较大变动。北移时,1头成年老象没有北上。2021年4月24日,又有2头亚洲象“墨江一号”“墨江二号”由玉溪市元江县返回普洱市墨江县,后在宁洱县活动。其余15头大象继续北上。

宁洱县林草局工作人员介绍,没有北上的那头成年老象在2021年3月12日就从墨江县返回曾经待过的宁洱县,10天后又到达普洱市思茅区,在思茅区待了近1个月,再次回到宁洱县。

宁洱县宁洱镇政合村的生态护林员黄发良、天然林停伐管护员黄发章两兄弟负责监测这头“象大哥”。黄发良说,这头大象常在小黑江附近的山林活动,尤其喜欢在树林深处平坦、隐秘的地方休息。

每天早上六七点钟,兄弟俩就骑着摩托上山找象。他们逐渐辨认出大象出入山林留下的深浅、新旧不一的脚印,有时会给前一天的脚印做标记来判断位置。他们观察到,大象白天在林中休息,傍晚出去觅食,“每天往返都踩在同一个位置上”,“只要它在这座山上,大多数都能在这里找到它。”

山林里草木纵横,大象走过,便留下了一条路。他们看到大象的粪便里有着芭蕉丝丝、一颗颗的苞米粒。被誉为“雨林工程师”的大象,会吃掉、推倒一些高大的植物,它们经过的区域形成“象道”和林窗,增加了林隙空间,让林下的低矮植物可以沐浴到阳光。它们的脚印填满雨水后,形成了一个个水坑,为某些蛙类等提供临时繁殖地和幼体的栖息空间。亚洲象食性广、栖息范围大、迁移路径远,大量采食植物后大量排便,可以让植物的种子得到远距离地传播,也为土壤微生物的生长提供了有利条件。

监测员与大象保持着一两百米的距离,最近的时候是十几米。感到人类靠近时,大象会甩动尾巴,或者吹鼻子发出响声,“我们看它,它也在看我们”。

每当察觉大象要靠近周边村寨,黄发章就拿出强光手电筒,光束打到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它一动不动,眼睛则沿着光束直直地盯了回去。黄发章自己心里也犯怵。他有时“指挥”大象的方向:“象大哥,那里你不要去了,往这边走!”而大象真的就不过去了,“奇特得很”。

1970年9月27日八字算命

田地中的野象脚印。

大象“肇事”后,人的损失怎么办?

2021年5月16日凌晨,“短鼻家族”15头象进入红河州石屏县宝秀镇,有成年雌象6头、雄象3头、亚成体象3头、幼象3头。大桥乡是石屏县火龙果的主产地,有当地村民称,大象经过时饱食了一顿火龙果。据测算,象群在玉溪元江县、红河州石屏县的40天,共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达842亩。

“短鼻家族”往返花费了多少?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工作省级指挥部指挥长、云南省林业和草原局局长万勇在8月9日的新闻发布会上透露,截至8月8日,全省共出动警力和工作人员2.5万多人次,无人机973架次,布控应急车辆1.5万多台次,疏散转移群众15万多人次,投放象食近180吨。野生动物公众责任险承保公司受理亚洲象肇事损失申报案件1501件,评估定损512.52万元。目前,已经完成理赔939件,兑付保险金216.48万元,相关赔付工作正有序推进。

在亚洲象活动频繁的西双版纳和普洱,有专门的象损员进行损失认定。普洱市倚象镇大寨村书记丁春林告诉记者,“短鼻家族”离开后,针对当地老百姓的损失认定和赔偿在一个月内就已完成。

云南通过多年努力逐步建立和完善野生动物肇事补偿机制。在整个云南,肇事野生动物有猕猴等灵长类动物、以麂为主的鹿科动物、以候鸟为主的鸟类和亚洲象、黑熊、狼、野猪、蛇类等。

2014年,云南省野生动物公众责任保险覆盖全省,实现由政府直接补偿向商业保险补偿方式的逐步转变。“十三五”期间,云南省级财政累计筹集资金2.4亿元支持全省16个州市开展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保险工作,补偿力度和实施效果全国领先。

“补偿,还不能说是赔偿,现在实际上离市场价还相差很远。”郭贤明强调。2010年起,西双版纳探索并推广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保险,后者由当地政府全额出资担保或者绝大部分由政府担保,联合保险机构开展。郭贤明说,保险理赔的是看得见的直接经济损失,看不见的间接损失现在还未纳入理赔范围内。

再回峨山,“大象长胖了”

2021年5月24日晚,14头野象进入峨山地界,其中一头小象与同伴走失,一天后和象群汇合。有传言“小象吃200斤酒糟醉倒”,网络流传相关视频,后经多方回应证实“小象醉酒”系谣言。

此时,象群距西双版纳已有约500公里,几乎跨越了半个云南。5月27日晚,象群从高速路上拐下,走到一家汽车店喝水,并顺势走上峨山县城熠峨路,大象行进在峨山县城街头的影像在网络走红,自此,“短鼻家族”的一举一动备受公众关注。

6月25日,记者来到峨山县,大象闯入的那家汽车店已经重新恢复平静,被大象撞坏的玻璃墙被贴上了大幅海报遮挡。人们谈论起大象,仍然心有余悸。彼时,大象已被劝返至峨山县富良棚乡。

峨山县的主要作物是烤烟,这是大象不吃的;少数玉米长得还比较小,也不够大象吃。指挥部因此采购了4吨玉米,分次择机投喂给它们。“天天从监控画面里看它们已经一个月了,我感觉,与5月底到峨山县城时相比,大象们长胖了。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6月25日,玉溪市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及应急处置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杨应勇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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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4日20时,14头野象迁徒到玉溪市峨山县,在大维堵村一带活动,其中一头年幼小象因当天觅食了大约200斤的酒精,“醉倒”在大维堵小寨组,睡过头脱离象群。图片来源: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

大象出走给人类带来的科学之旅

2021年5月30日,15头亚洲象群迁徙至玉溪市红塔区洛河乡大湾村。距玉溪市中心直线距离只有约15公里,逼近昆明城区。至此,前线指挥部已投入应急处置人员及警力共450余人次,出动警车、渣土车228辆、挖机4台、无人机3架,投食大象喜爱的玉米、菠萝等。

亚洲象迁徙路程远、周期长,这个过程中多名野生动物、信息通信等相关领域的专家和技术人员边工作、边研究、边应用,留存了大量的科学研究、监测预警、应急处置的成果数据,为今后科学有序开展亚洲象保护管理积累了经验。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亚洲象研究中心主任陈飞介绍,北移亚洲象群的整个监测工作是在不停的移动中进行的,过程中要克服监测设备快速转移安装、复杂环境下的电力和通讯保障,以及即时监测、预警防控信息的多点、双向传导等技术难题。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各地公安队伍、电力、通信等部门,以及电子设备和电讯企业等给予了强有力的技术和人员团队支持。

在防控技术方面,北移亚洲象群为探索动物种群管控方案提供了实验机会。人们总结出“盯象、管人、助迁、理赔”的防范工作八字方针,还创新性运用了亚洲象迁移线路预判,布控与投食相结合的柔性干预技术。

让大象“回家”需要几步?

2021年6月2日晚,象群到达云南省会昆明市的晋宁区。也是在此处,象群在人们的引导下开始轨迹向南的转折。玉溪市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及应急处置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杨应勇告诉记者,引导工作的原则是:“远离昆明、防止北上、人象安全”。

到6月底,除了离群的独象在晋宁区持续逗留外,14头亚洲象组成的象群被成功引导回玉溪市易门县。但让它们再往南走,并不容易。

最常用的引导方式是“围堵”,用障碍物挡住往北的路。围堵的区域很广,指挥部调集了300多辆车,这是不小的工作量。

杨应勇说,“象群本来是一路向北,现在我们要引导它们改朝南走,它们一开始还是很不习惯的。”杨应勇介绍,象群曾走入一个狭小空间,这本是一个很好的围堵环境,人们堵上了北面的路,但象群并不甘心。从那天凌晨1点到早上6点,大象尝试往北面“进攻”了8次,好在最后还是朝南而去。

象群在徘徊时,人们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它们在当地长期停留的可能,并且已经考察了一些可能的新栖息地。例如,十街乡的十街河流域,有水源有食物;但是森林较少,大象的活动区域不够。附近的绿汁江河谷区域,同样能保证水源和食物,而且有天然的地形屏障可以与人群分隔,然而同样是活动区域较小。杨应勇说,目前看来,还是南面的普洱、西双版纳更适合它们的生存。

对工作人员而言,人象平安——对于人的平安,只要工作扎实落到细节和实处,还是有把握的。难度更大的是象的平安,“因为我们没法与它们通过语言交流,只能推测、预判、多花心思。”

象群曾经在易门县和峨山县之间迂回,经过富良棚乡南下进入塔甸镇后,它们又一度朝东北方向折返。指挥部的随队专家也无法下结论,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怎么想。

人们只能一步步总结经验。比如,大象曾深夜经过大龙潭乡绿溪村下属的4个村民小组,村民提前在村口投喂了足够的食物,大象就会吃掉这些东西然后平静地离开。大象在爬山途中没吃饱,就让它们在村口吃饱,这样它们进了村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是“绿溪经验”。

这一经验之所以成功,一个重要的基础是:村民都回到房子里的二层或以上的楼房中,保持安静和灯光熄灭,让象群不被打扰地快速通过。这个办法是在之前十街乡的着母旧村民小组成功奏效的,因而被命名为“着母旧经验”。随着经验的不断累加,人们对如何与这群亚洲象打交道的信心越来越足。

当然,失败的尝试也有。象群经过玉溪市红塔区时,工作人员曾经给它们投喂了4吨的食物,结果发现,大象吃得太饱反而在原地不走,似乎在等着下一次投喂。这之后,指挥部在投喂量上格外注意适度,吃得刚刚好,才能让大象继续前行。

有时也需要一点“冒险”。专家出于安全考虑,让护象队在距离象群至少300米的地方投食。但现实情况中,有时大象注意不到这些食物。人们小心尝试,把投食点稍微往前推进50米。

“对大象是要引导,但更重要的是保护。对于它们南移的路线,我们可以规划,但不能强迫。大象有时走得慢一点,迂回盘旋一点,我们就耐心一点,不可操之过急。”在一次沟通会上,杨应勇对工作人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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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亚洲象群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赖家新村山林地里睡觉休息。图片来源:云南省北迁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工作省级指挥部

大象来过,或许可以让我们更了解大象

2021年6月8日23时15分,象群重返玉溪,进入易门,连续降雨给不断迁徙的象群带来惊喜。6月10日,监测发现,在易门县十街乡的着母旧村野外一处泥地,象群在雨中玩起泥巴。亚洲象皮肤较厚,但皮肤褶皱间有许多细细的凹陷,泥水洗澡有助于清除皮肤上的寄生虫,防止蚊虫叮咬。

就在前一天,“短鼻家族”陆续躺下睡觉的照片突然出圈,这是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监测野象多日来,第一次发现象群集体躺着睡觉,小象被围在中心,这副和谐有爱的画面给网友留下大象的可爱形象。监测人员介绍,此前,象群基本是三四头躺睡,三四头在旁边站着,后者一般是象群中负责守卫的警戒象。

和大象常打交道的人对它们的感情常常是复杂的:大象是既可爱又危险的动物。大象的家族观念很重,母象格外护幼。在那张集体睡觉的照片中,小象被围在中心,醒后自己都无法走出重围。如果人们接近小象,很有可能传递给母象危险的信号,给自己带来伤害。此外,正处在发情期的野象和独象攻击人的概率也更大。

更常见的冲突是因食物产生的。有学者称,由于保护区森林郁闭度的增加,林下亚洲象可采食的草本植物逐年减少,为了获取足够的食物,一些象群逐步从保护区向外扩散。而当象群到达保护区边缘和外围,发现当地居民种植着大量的水稻、玉米、甘蔗等可口的粮食作物,偶然冒险盗食作为食物补充,当地村民采用敲竹筒、放鞭炮等不产生实质伤害的方式的驱赶没法奏效,大象就逐渐形成了这样的取食习惯。

人们设计出亚洲象食物源基地,专门留出一片区域种植大象爱吃的食物,但效果仍然有待观察。不过,当地一些老百姓已开始自发行动,为了保证收入来源,种植大象不喜的水果、茶叶、橡胶等经济作物。这样的土地使用结果,又让外界对当地有否对亚洲象栖息地加以充分保护产生质疑。

象和人该何去何从,象的保护和人的发展如何并行?这一问题也被联合国所关注。近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发布了最新报告《共享的未来——人类与野生动物共存的必要性》。

报告指出,人兽冲突问题既关乎发展和人道主义,也涉及物种保护。虽然世界各地的人们从持续繁荣的野生动物种群中获益,但因人兽冲突造成的伤亡事件,以及引发的财产和生计损失等灾难性影响给那些居住在野生动物常出没地区的人们造成了巨大压力。甚至可能导致人类出于自卫而对动物发起先发制人或报复性的杀戮。

报告呼吁,采取措施确定并解决更深层次的冲突根源,同时制定系统性解决方案,并确保受人兽冲突影响的社区充分参与相关进程并发挥积极作用。

WWF国际野生动物项目负责人玛格丽特·金奈尔德(Margaret Kinnaird) 提出,如果世界想在 2030 年这一最后期限前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必须明确将人兽冲突纳入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施计划中,并将其置于《生物多样性公约》新框架的核心。

“这份报告拉响了警钟,突出强调了人兽冲突问题的严峻性,呼吁国家和国际层面给予其应有的关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生态司司长苏珊·加德纳(Susan Gardner)表示。

然而,完全消除人类与野生动物之间的冲突是不可能的,但实施精心策划的综合性管理方法,有助于减少冲突,并促成人类与动物和谐共存的新模式。报告称,这要求在强有力的政策支持和当地社区充分参与的情况下,开展预防、缓解、应对、研究和监测等工作。

全民护象行动

2021年6月17日,象群返回玉溪市峨山县。指挥部发动群众,全民护象。他们在象群途经区域实施严控措施,人员居家、车辆劝返,夜间拉闸限电,工厂暂时停工,在实践中总结出了“熄灯、关门、管狗、上楼”的现场处置工作口诀,排除人为干扰,确保象群安然通过多个重要关口。

象群北移过程中,各地群众和企业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耐心,积极支持配合保护防范工作。

在玉溪,对于被象群吃掉的庄稼,村民表示,“大象贪吃点儿没事儿,它想吃就吃,我们庄稼吃掉了明年可以长,大象如果损坏了就没有了。”为确保亚洲象顺利折返,沿途企业在亚洲象经过时,关灯停产,保持静默。

老百姓送吉“象”

2021年7月9日,大象回到红河州石屏县,已有经验的指挥部已经启动应急预案。

在这里,老百姓为了不惊扰象群,庆祝传统节日时,不搞庆典,不点火祈福,转而通过粘贴“吉”象标语、为人象和谐送祝福、绘出心中吉“象”、载歌载舞送吉“象”等方式表达对亚洲象的关爱。

元江:一条重要分界线

2021年7月27日,大象回到玉溪市元江县境内。在云南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教授陈明勇看来,元江水系是北移象群返回原栖息地的重要地理节点。这是云南最古老的河流之一,也是亚洲象栖息地适宜性的一条分界线。

元江干热河谷非常特殊,深切河谷地形,气候干热,具有特殊的稀树灌草丛植被,在外观上类似非洲的“稀树草原”。

学者曾针对亚洲象生境需求和云南森林植被资源现状进行分析,将亚洲象的生存环境可分为四大类:最适宜、适宜、一般和不适宜栖息地。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地区是最适宜亚洲象生存的栖息地,普洱和临沧的亚热带区域为较适宜栖息地。

通过由南向北对西双版纳—普洱—玉溪—昆明的地理气候环境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对亚洲象而言,越向北,气温越低、食物越少,越不适宜亚洲象栖息。而元江水系分隔了两个重要的自然气候带,南北两岸植被类型差异明显,是亚洲象适宜栖息地和一般栖息地的分界线。

此外,渡过元江干流对促进“人象和谐”至关重要。对人类而言,亚洲象是猛兽,具有很大的破坏性。元江以北大中型城市密集,群众对如何与亚洲象和谐共处的经验不足,发生人象冲突的概率较高,开展安全防范工作的难度很大,成本很高,不是长久之计。

成功渡江!

2021年8月8日20时零8分,14头北移亚洲象安全过桥渡过元江干流继续南返。

元江干流是象群南归的最大障碍。眼下正值雨季,元江干流处于丰水期,水面宽、水流急,对于带着幼象的象群来说,自行渡江难度较大。

玉溪市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及应急处置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杨应勇介绍,象群自7月27日向南返回至元江县境内后,指挥部就着手考虑帮助象群渡江的问题,制定了从水域和桥面渡江的两套方案。通过提前勘察地形,预判象群迁移活动路线,综合考虑象群的移动速度和活动节律,预设了适宜的取食、取水和休憩地点,并按照预设路线布设移动脉冲电围栏等安全防范设施,结合补食补水诱导、人工开路避开人口密集区等工程,最终协助象群到达适宜渡江的地点。

前线指挥部在象群还没进入元江县境内时,便由指挥部人员、水利部门专家、公路部门、林草部门专家对象群过江点进行勘察调查。短短几天内,指挥部工作人员便步行走完元江县境内76公里的元江河道,并结合象群所在位置,深入进行分析研究,为避免象群从水域渡江可能造成的危险和伤亡,最终选择让象群从昆磨公路元江入口收费站附近老213国道老桥桥面渡江。

为帮助引导象群移动至渡江点。前线指挥部根据象群从石屏县进入元江县所在位置,派出工作组深入踏勘,确定了东、中、西三条线路。元江县委、县政府共投入车辆2844辆次,投入人力6673人次,加强对线路的围堵封控和投食引导。在这一过程中,象群无数次偏移既定线路,但经过各级各部门人员的努力,13天12夜后,象群顺利到达渡江点,并渡过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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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8日,北移亚洲象渡过元江。图片来源: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

南下“缺耳家族”

2020年3月“小缺耳家族”从勐养子保护区出发一路南下,经过基诺乡,在勐罕镇、勐仑保护区,后徘徊在中科院热带植物园附近,一度因啰梭江水流湍急无法过河。据介绍,“缺耳家族”性情较为凶悍,曾犯下多起伤人事件。

热带植物园的相关专家与当地森林消防、公安、林草局工作人员一同日夜监测。2021年6月26日,逗留时间超过一个月的“缺耳家族”正式离开版纳热带植物园。

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助理研究员邓云介绍南下象群

“今后,亚洲象还是可能会出现大范围的迁徙事件,可能是‘短鼻家族’,也有可能是其他族群或独象。”在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高级工程师沈庆仲看来,象群再度北移是几乎肯定的。

历史上,亚洲象曾经遍布黄河流域至云贵高原的大片区域,对它们而言,迁移是一种正常行为。迁移有助于野象寻找新的栖息地和开展种群间的基因交流。大象智力水平很高,有一定的思维能力,对于迁移路线能够形成记忆地图,对生存环境的适应能力也较强,每次成功翻越高山、跨越桥梁或者利用人工设施的经验都可能得到累积和传承。随着云南野象种群数量的快速增长,野象扩散与迁移十分常见。

面对这一不可避免的现象,国家林草局和云南省已着手推进亚洲象国家公园建设,从保护和平衡的角度开展有预见性的、长期的总体布局与规划。沈庆仲说,就现阶段而言,迅速构建完善的监测防控体系,运用合适的技术手段对亚洲象活动进行有效管控,尽可能避免亚洲象大规模迁移扩散至关重要。

沈庆仲建议,进一步全面分析总结亚洲象北移的经验教训,科学论证利用元江、通关、哀牢山等天然屏障部署防线的可能性,尽量将象群活动范围控制在适宜栖息地区域。“当前,在省林草局和地方政府的重视下,各地关于亚洲象安全防范和应急处置的工作机制已经形成,即使象群北移事件再度发生,相信我们也能够从容应对。”

《大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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