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章
河湟里的唐诗源远流长熊天崖八字批,唐诗里的河湟壮丽豪放。
河湟是唐朝陇右道,也是盛唐时期管辖区域最广的地方行政区域中心,极盛时,陇右道“东接秦州,西逾流沙,南连蜀及吐蕃,北界朔漠”,连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都归其管辖,囊括的面积比今天青海、甘肃、宁夏和新疆四个省区还要大,拥有当时举国三分之一的面积、二分之一兵力,是将士征战吐蕃、回鹘、突厥、阿拉伯帝国的主战场,是有志文人向往的诗和远方。
西北的风,拂过黄河的水,大漠的沙,连着青海的月。金戈铁马梦一场,仰天长啸归去来。每读一首河湟唐诗,都会被它“俘虏”,成为它的忠实拥趸。
河湟月明
崔融诗曰:“月生西海上,气逐边风壮。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描写的是海上之月。王昌龄诗曰:“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描写的是山岭之月。高适诗曰:“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描写的是伴着羌笛的城头之月。无可诗曰:“朝元下赤墀,玉节使西夷。关陇风回首,河湟雪洒旗。碛砂行几月,戎帐到何时。应尽平生志,高全大国仪。”描写的是碛里之月。杨炯诗曰:“天将下三宫,星门召五戎。坐谋资庙略,飞檄伫文雄。赤土流星剑,乌号明月弓。秋阴生蜀道,杀气绕湟中。风雨何年别,琴尊此日同。离亭不可望,沟水自西东。”描写的是壮士在征伐路上披星戴月。李白的《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更描画出一轮明月下的万里边塞图。
河湟风肆
张籍的《塞下曲》:“边州八月修城堡,候骑先烧碛中草。胡风吹沙度陇飞,陇头林木无北枝。将军阅兵青塞下,鸣鼓逢逢促猎围。天寒山路石断裂,白日不销帐上雪。”风吼沙飞,树木零乱,天寒地裂,帐篷堆雪,这写的是看得见的风雪。柳中庸诗曰:“关山万里远征人,一望关山泪满巾。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栖白诗曰:“已闻□陇春长在,更说河湟草不枯。郡去五天多少地,丕腾得见雪山无。”这写的是看不见的春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和信仰,壮志守边豪情丝毫未曾改变。无名诗人《夏中忽见飞雪之作》:“三冬自北来,九夏未南回。青溪虽郁郁,白云尚皑皑。海闇山恒暝,愁云雾不开。唯余乡国意,朝夕思难裁。”《青海望敦煌之作》:“西北指流沙,东南路转遐。独晴留海畔,归望阻天崖。九夏呈芳草,三时有雪花。未能刷羽去,空此羡城鸦。”这让我们看到,风雪严寒并没有磨灭将士文人的报国壮志,而是让我们感受到熊天崖八字批他们对死亡的洒脱态度,对壮阔和荒寒之美的欣赏。
河湟壮怀激烈
王昌龄的《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描绘出了边塞防线的景色,也渲染了战争将至的紧张气氛。“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更像是一首承载盛唐精神的战地进行曲。我们似乎看到,这支强大的部队,未入战场就已经胜券在握,争取胜利、敢于胜利才是战士真正的选择。
罗邺诗曰:“千古耻非书玉帛,一心犹自向河湟。年年宿卫天颜近,曾把功勋奏建章。”崔致远诗曰:“班笔由来不暗投,旋驱熊隼待封侯。郡名安化能宣化,更指河湟地欲收。”顾非熊诗曰:“诸侯持节望吾土,男子生身负我唐。回望风光成异域,谁能献计复河湟。”李涉:“单于都护再分疆,西引双旌出帝乡。朝日诏书添战马,即闻千骑取河湟。”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不畏艰苦、不怕牺牲、心灵强悍的英雄形象,使人倍感诗境阔大,感情悲壮。
河湟惆怅彷徨
许多人在河湟建功立业,必定有许多人在此血洒疆场。张乔的《河湟旧卒》:“少年随将讨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罗邺的《河湟》:“河湟何计绝烽烟,免使征人更戍边。尽放农桑无一事,遣教知有太平年。”表达出年年边地用兵,这些可以说写尽战士之泪。“骨肉东西各一方,弟兄南北断肝肠。离情祇向天边碎,壮志还随行处伤。不料此心分两国,谁知翻属二君王。”殷济的这首《忆北府弟妹》,写尽了庶民之泪。“塞上无媒徒苦辛,不如归金早宁亲。纵令百战穿金甲, 他自封侯有别人。”“行行遍历尽沙场,只是偏教此意伤。从来征战皆空地,徒使骄矜掩异方。” 这两首七言诗,更是让人感到无限感伤。
河湟金戈铁马
当然,豪情壮志永远是河湟边塞诗的主基调。储光羲在其《哥舒大夫颂德》一诗中写到:“大非四决轧,石堡高峥嵘。攻伐若振槁,孰云非神明。”赞扬哥舒翰攻城的气势与智勇。高适的《同李员外贺哥舒大夫破九曲之作》:“石城与岩险,铁骑皆云屯。长策一言决,高踪百代存。”让人感受到“威棱慑沙漠,忠义感乾坤”。对此,王维也写贺表《贺神兵助取石堡城表》相庆,就连杜甫也想当一个开疆拓土的武人,奔赴河湟战场:“先锋百胜在,略地两隅空。青海无传箭,天山早挂弓。”也对哥舒翰的不世武功点赞。对唐人而言,河湟是汉代故地,也是眼前的客观存在,遥远又切近。帝国开疆拓土,唤醒了唐人恢复强汉古老的记忆。那颂唱诗歌的声音,如同不朽的琴弦,在金戈铁马中铿锵作响。
河湟家国理想
粗犷、荒凉、原始、壮美的边塞之景,最适于表现唐代诗人豪放阔大、激情澎湃的人生理想。刘驾诗曰:“莫但取河湟,河湟非边疆。愿今日入处,亦似天中央。天子寿万岁,再拜献此觞。”赵嘏诗曰:“山川险易接胡尘,秦汉图来或未真。自此尽知边塞事,河湟更欲托何人。”杜牧诗曰:“八部元侯非不贵,万人师长岂无权。要君严重疏欢乐,犹有河湟可下鞭。”令狐楚诗曰:“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直述当时人们以国为家的激情澎湃,收复河湟的报国之心跃然纸上。
千古河湟催发了唐诗的英雄主义激情,成为了后世宋明诗人纠葛其间、相互咏唱达意的对象。后世如爱国诗人陆游有诗道:“我独登城望大荒,勇欲为国平河湟。”文同有诗曰:“河湟故疆尽收复,解辫厥角归如云。”可见,河湟得失仍是历代爱国者关注的大事。
河湟祈祷和平
不完全是战争,和平与发展也是那个时代边塞诗的主题。大唐国泰民安的盛世环境与统治者的开明政策有关,也与当时摒弃民族偏见选少数民族人士为将和文人争相赴边入幕的风气有关。
有关和平的唐诗在全唐诗中有近2000余首,而边塞诗占到了很大的比例。其中,“和蕃”“和亲”诗达36处,岑参、杜甫、赵彦昭、刘宪、储光羲、皇甫曾、邵元土、杨臣、耿讳、权德兴、孙额、韦元旦等23个诗人先后咏唱“和亲”“和蕃”。文成公主、金城公主进藏完婚,携带大批工艺书籍、汉地物产、工匠及汉地植物种属,积极推广汉族先进耕织技术,使吐蕃的生产生活得到发展和提高。陈陶的《陇西行》:“自从贵主和亲后,一半胡风似汉家。”白居易的《时世妆》:“元和妆梳君记取,髻堆面赭非华风。”王建的《凉州行》:“蕃人旧日不耕犁,相学如今种禾黍。驱羊亦著锦为衣,为惜毡裘防斗时。养蚕缲茧成匹帛,那堪绕帐作旌旗。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胡乐。”不仅写出了吐蕃民俗特色,还道出了与少数民族地区相互学习与交融的盛唐盛况。
河湟爱情芬芳
“临封尺素黯销魂,泪流盈纸可悲吞。白书莫怪有斑污,总是潸然为染痕熊天崖八字批!”“叹嗟玉貌谪孤州,思想红颜意不休。看人遥忆情多少熊天崖八字批?泪滴封书纸上流。”敦煌唐人诗集卷中,保存了一名唐代无名氏撰写的几十首爱情作品,尤其是《思佳人率然成咏》,穿过一千二百年时间的风沙,仍能听到作者在青海湖畔悲怆的呼喊声。《闺情其一》:“千回万转梦难成,万遍千回梦里惊。总为相思愁不寐,纵然愁寐忽天明。”“百度看星月,千回望五更。自知无夜分,乞愿早天明。”引起今日许多热恋中人的痛感共鸣。作者用女子口吻写的回信《奉答》:“纵使千金与万金,不如人意与人心。欲知贱妾相思处,碧海清江解没深熊天崖八字批!”“红妆夜夜不曾乾,衣带朝朝渐觉宽。形容祇今销瘦尽,君来莫作去时看!”问答之间,如同今天我们看到的河湟地区花儿会上,男女对唱“花儿”。在我看来,“花儿”诞生于河湟,把爱情的种子撒到河湟土地里,就一定会生长。
唐诗渲染着诗和远方,河湟包容着历史家国,诉说着唐人理想。以诗存史,以诗证史, 以史证诗,诗中有史。唐诗至今仍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动民族前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