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座新约

我与我的孪生兄弟战斗，

这个敌人来自内心，

直到两败俱伤倒在路旁。

--鲍勃-迪伦

双胞胎总是背负着一些超自然的寓意，尽管现代生物学知识可以解释双生子的诞生过程，但看到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依旧是一件使人着迷且不安的事。很多对孪生子都被与双子座联系到一起，并且都带有着迷人的特质。它们之中最不为人知的一对被称为安菲翁(Amphion)和西苏斯(Zethus，又名仄托斯)，系宙斯与底比斯国王之女安提俄珀(Antiope)的儿子。西苏斯既强壮又精力充沛，堪称真正的武士，而另一方面，安菲翁则拥有来自赫尔墨斯的礼物，一把七弦琴，并精于弹奏。西苏斯轻视其兄弟沉溺于“女人般的”追求，而安菲翁则积极地捍卫艺术和智慧生命的价值。通过这个神话，我们已经触及双子座的基本冲突之一：与生俱来的对立。

双生子卡斯托尔(Castor)和波吕克斯(Polydeuces，拉丁文为Pollux)要比安菲翁与仄托斯知名度更高得多，也是最常被与双子座联系起来的一对。他们的母亲是斯巴达之王廷达瑞俄斯(Tyndareos)的妻子勒达(Leda)，宙斯化作天鹅向其求爱，于是她产下两颗蛋，一颗生出的是凡人廷达瑞俄斯的后代，卡斯托尔和克吕泰涅斯特拉(Klytaemnestra，后来的迈锡尼王阿伽门农之妻)，另一颗则生出宙斯之子波吕克斯和海伦(Helen)。如此这个故事里就有了两对双胞胎，一对男孩一对女孩：被称为狄俄斯库里(Dioscuri，意为神之子)的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以及克吕泰涅斯特拉和海伦。这两对双生子中都有一位是凡人而另一位是神祇。这个故事里体现的不仅仅是兄弟(姐妹)敌对的主题，还包含有兄妹孪生灵魂之意。在故事中，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与另一对孪生子伊达斯(Idas)及林叩斯(Lynceus)起了争执，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凡人之子卡斯托尔被杀。波吕克斯对兄弟之死悲痛欲绝，恳求父亲宙斯将卡斯托尔复活，或是用他自己的生命来与兄弟的交换。宙斯出乎意料地体现出对这两兄弟的同情心，让他们轮流享受生命的恩惠，也就是一个人在哈迪斯的冥府度过一天，同时另一位在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之邸呆一天，然后两者轮替。因此这两兄弟要遭受在两个对立面间轮转的际遇：作为凡人时，他们需面对死亡和黑暗，而作为神祇时，则能分享神性的愉悦。传统上来说双子座是个喜怒无常的星座，容易突然间从兴高采烈变得无比沮丧。从上述神话来看，双子座的这种表现并不奇怪，神话中双子的遭遇就展现出鲜明的冲突：时而被束缚于肉体凡胎，并能感受到由此带来的生离死别，时而又被升到天国，获得永生不灭之躯。

与“神圣双子”之诞生相关联的神话有很多，希腊、罗马、埃及、印度和中国都有，其中的两位通常是一善一恶。它们是神话的诸多典型题材之一，有时候两兄弟都会为人类或是其亲近的群体造福，因此印度神话中的双子神--天空中的四轮马车双马童阿史文(Asvins)被看做带来雨水和丰产的神明。但是更多时候，双子被赋予了一明一暗的人格，在罗马神话中，孪生子罗穆卢斯(Romulus)和雷穆斯(Remus)都是战神马尔斯之子，从小吃狼奶长大。两人同为罗马的建造者，但是在选址中发生了争执，雷穆斯在试图杀死罗穆卢斯的时候自己反被杀掉。在这个故事里，雷穆斯代表的就是“黑暗”的一面，试图摧毁代表“光明”的罗穆卢斯，最后落得悲惨下场。这对光明与黑暗势力的纠缠联结着人类深层次的阴阳两极，也就是荣格所说的“阴影”：内在的敌人也是从同一个娘胎里诞生的自己的兄弟，永远无法被完全征服，但又必须永远与之争斗。

关于这个问题的另外一个场景可以在《新约》中的耶稣和犹大身上找到。在《旧约》里我们见过该隐(Cain)和亚伯(Abel)兄弟，尽管并非孪生，但他们身上也可以看到对立性。该隐是兄弟中代表黑暗的一方，亚伯则是光明。撒旦和基督同样都是神之子，以扫(Esao，圣经人物)和雅各(Jacob)也是一对争斗的兄弟。看来掌管双子座的神祇会将个体带入与自己黑暗对立面无法避免的冲突中去。而这种冲突常会在他人身上体现出来，最常见的是与自己的兄弟姐妹，其中一个“好”的被父母宠溺，而“坏”的那个则背负着家庭阴暗面的影子。在这种对立面被体现在外的情形里，人要发觉自己身体内潜伏的“敌人”更难，但敌对的双方最终迟早是要狭路相逢的。

艾弗-莫里什(Ivor Morrish)曾经写过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名叫《黑暗双子》，书中他探究了那些被与阴暗面及邪恶关联到一起的双胞胎题材。他是这么描述的：

“当我们在使用‘双胞胎’这个词描述对立的善与恶的时候必须注意到，在最开始神话中很多的‘一对’都是与兄弟姐妹尤其是兄弟相联系起来的，其中一位代表着‘善’或者其言行可以令人接受，而一位则代表着‘恶’或是其所作所为被社会视为坏事而不可接受。双胞胎经常被认为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如果不直接被与神性联系起来，也会拥有什么相对立的不寻常或超自然力量，就像电学里的正力负力，或是磁铁的南北极一样。因此，双胞胎的概念暗含着平衡或均衡的概念，两者接近，相似但并不完全同一，最终，对立会导致敌意增长，双胞胎中的一位会试图毁灭另一位--至少在神话故事里是如此。”

我个人对于双子座的经验告诉我，在幼年时候，双子座内在的“好”与“坏”通常分离，并且会被投射到环境外的某些人或者物上。慢慢地，随着与其对立面的碰撞，双子座会开始发现到对立的双方其实都来自于自己，当然，人往往到了一定年纪才能有这样的体会。在我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双子座双胞胎中，这种认识来得更为不易，因为两人中有一个通常是十分外向且自信的，而另一个则比较拘谨而神经质，抛开他们自身的要求不计，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也使“好”与“坏”的分裂更为艰难，但内在的斗争迟早会表现出来。然而，正如莫里什指出的那样，这些对手之间还是存在平衡的，两者没了对方都会不完整，形成完整人格有赖于双方的存在，任何一个离开另一个都不能发展。对立的形式可能各异，就像我们提到的安菲翁和西苏斯一样，争执可能会出现在男性化和女性化的两方，或是理性和情感的价值之间，或是精神与物质的目标之间。当然也可能出现在负面和正面特质之间，出现两个极端在双子座身上是常有的事。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她乖的时候是如此乖巧，不乖时却又恐怖之极”。旁人可能会觉得这样很古怪或难以接受，对双子座来说麻烦程度则要翻倍，他常会彻底把自己搞糊涂，一边不得不想方设法让这些相互矛盾的原则协调一致，一边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它们可能永远无法完全达成理想中那种全无矛盾的和谐。如果双子不能面对其内在的对立性和矛盾，黑暗或光明的一面就会无可避免地出现在自己的兄弟姐妹、朋友伙伴身上，在最坏的情况下，有的孩子会被人为地“毁”成父母心目中那个代表“坏”的存在。因为如果父母想满足双子，这种外在的“恶”是必须有的。

明与暗的主题在神话中影响深远，存在于世界所有主要宗教信仰之中。我们很快将要以大篇幅提到水星的化身：赫尔墨斯(Hermes)，在炼金术中的化身即水银--模棱两可无法预知，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精灵，他既会为炼金作品指明方向，又经常会威胁要摧毁它。它反复无常，雌雄同体，既是最基本的物质又是炼金灵丹，它是所有你能想到的矛盾的承载者，也被看做是基督的黑暗孪生子。因此墨丘利是神之子神秘的双胞胎，生来就承载着孕育万物的大地黑暗的一面。在二元论的宗教，例如拜火教中也提到了有着双重面孔的宇宙的模糊性。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善神)是光明之根源，而安哥拉-曼钮(Angra Mainyu，恶神)则是黑暗之源。善神提升人寿，带来喜悦和永恒的康乐，恶神则追求死亡，不幸与苦难。在双子座的眼中，整个宇宙都是对立存在的，就像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需要交替出现在冥府和天国一样，双子座也是如此，有时只能感知生活中好的一面，有时候则只看得到坏的一面。

在北欧神话里，巴尔德尔(Baldur，光明之神，奥丁之子)和洛基(Loge)也是一对争执的兄弟。巴尔德尔俊美优雅，气质如田园诗般，完美得让人难以置信。而洛基则是黑暗又狡诈，在瓦格纳巨作《尼伯龙根的指环》中被地塑造为一个丑陋、驼背、身心扭曲的形象，他最终要为巴尔德尔的死负责。在歌剧中，阿尔贝利希(Alberich，矮人之王)和奥丁(德语为Wotan，英语中为Odin)也是这样的关系，奥丁自己也承认他们是双胞胎，并自称“白色”的阿尔贝利希，而称矮人之王为“黑暗的”阿尔贝利希。在人界，齐格飞(Siegfried)和哈根(Hagen)则是盖世英雄和其背后的影子。不过就像巴尔德尔死在洛基手里一样，齐格飞死在哈根手里也是必然的宿命。光明的英雄有些太耀眼，太刀枪不入，太远离常人的苦难，而也不像凡人那样渴望完成他被赋予的救赎使命。他只有遭到背后暗算才会受伤，这也说明，光明英雄的姿态虽可躲开生活中的其他伤害，但却回避不了影子，逃不过潜意识。在《指环》的最后，一切看起来都是黑暗而让人沮丧，英雄已逝，神之世界也走到尽头。但是我认为瓦格纳的真正意思是想说明，在人类毁灭，两大阵营的神祇走向黄昏之时所留下的是什么。因此，犹大必须出卖耶稣，耶稣也必须做出命中注定的牺牲，以便给予有能力将生活中的对立面统一起来的人们一个象征。该隐必须除掉亚伯，并且得到相应的评价，撒旦也必须劝说基督惩罚约伯，让夏娃堕落去偷吃禁果。理查德-多宁顿(Richard Donington)在他关于《指环》的著作中写道：

“如果从某些方面来看哈根是齐格飞的黑暗人格，那么阿尔贝利希也正是黑暗的王子。这出剧提醒我们，如果人类犯下暴行，那是因为恶魔始终在怂恿。但恶魔的挑拨也在主人公的成长中起到了一定作用，这种成长大部分存在于学习善与恶是不可能分离，但并非不共戴天。恶魔往往就是神的阴暗面。”

瓦格纳自己也是双子座，他可能对这样的问题比较了解。当然，在传记中，他完全是个自相矛盾，让人无法忍受又不随和的人，但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寻常的双子座或许也可以得到同样的深刻洞察力，以我所见，双子座生活中常出现混乱变化，或是因他们自身具有欺骗性的黑暗一面而导致些乱象，都是不可避免的。

在神话中也能发现一些姐妹为敌的例子，只需把英雄的性别一改就成。之前我们提到过的伊南娜(Inanna)和伊瑞绮嘉(Ereshkigai)就是一对这样敌对的姐妹，在这里代表“明”的一方也有一些东西需要向“暗”的一方学习，这对她们来说不亚于死亡与再生。阿尔忒弥斯(Artemis)和阿佛洛狄忒(Aphrodite)也是希腊神话中敌对的姐妹，之前我们在讨论金牛座相关神话时提到过。阿尔忒弥斯的纯洁与阿佛洛狄忒的淫荡水火不容。“其他女人”这个主题的出现(这在双子座的生命中看起来是个周期性的现象)与赫拉及她老公宙斯无数的情人有关。就连在童话故事中我们都能遇到几个这样的善妒女人，她们有时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有时则是要争权夺利，例如白雪公主和她邪恶的母后、辛德瑞拉(也即灰姑娘)和她丑陋又善妒的姐姐。塞姬(Psyche，丘比特之妻)和阿佛洛狄忒为了赢得厄洛斯(Eros，爱神，也即罗马人口中的丘比特)的爱而争斗，哪怕是绿野仙踪这种童话故事里的多萝茜也不得不和西方坏女巫作对。(在1939年的经典电影《绿野仙踪》里扮演多萝茜的就正是双子座的朱迪-加兰德。)姐妹之间的猜忌，朋友之间的嫉妒，对手之间的冲突，所有这些主题都是双子座神话的外延，不幸的是，很少有人将其理解为同一个体的两面之间的竞争。

赫尔墨斯自身即体现出模棱两可的个性，在明与暗之间飘摇，正如双胞胎身上的截然不同。赫尔墨斯是宙斯最聪明的儿子，系迈亚(Maia)所生，迈亚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位宁芙(Nymph，水妖精，美丽的水中女神，水精灵的代表，司掌水元素)，也是宙斯在寻找夜之女神的神谕时对她的称呼。因此赫尔墨斯可不是个寻常女人的儿子，他的母亲是一位比宙斯更古老也更强大的女神，而宙斯与迈亚的欢好也并不是像宙斯与其他女子那种寻常的侵犯，而是光明之魂与黑暗深不可测的无意识自然界的一次自发的结盟。宙斯借着夜色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得到了迈亚，于是后者怀上了这个极其狡黠的孩子：一个虚伪的奉承者，一个强盗和牧人，梦之使者与暗夜徘徊者。就像历史学家卡尔-凯伦依(Kerenyi)所说：“就如躲在街上大门前的潜伏者一样。”

赫尔墨斯多变的生涯始于发明七弦竖琴并偷走他哥哥阿波罗的牛。后来他成为最早到冥府给哈迪斯传信的信使，从此履行起冥府使者(Psychopompos)的职能，将逝者灵魂带到地府。他能在上下界间穿梭，也要经过夹在两者中间的人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特定“领域”的神祇，因为他的领域就是世界的边界，大路与通道以及埋葬自杀者及绞死犯人的十字路口。人类无疑是受益于赫尔墨斯的，但有时候他也会存心在暗夜里引领人们误入歧途。有意思的是，这位大神身世的另一个版本说他和阿佛洛狄忒是双胞胎，他们都是天空之神乌拉诺斯(Ouranos，眼熟么，其实就是天王星)之子，生日都是朔望月的第四日。而他们的儿子就是厄洛斯，爱与争端之守护神。这个关于赫尔墨斯身世的古怪传说向我们展示了他个性的另一个维度，他远远不是单纯的骗子。他的双胞胎和灵魂伴侣是丰饶之女神，他们孩子的形象就代表着生命的强大约束力。赫尔墨斯甚至会通过争吵和分离来培养关系，并凭借事物间的差异将它们带到一起，反之亦然。

按照瓦尔特-奥托(Walter Friedrich Otto，专注希腊神话三十年的德国文献学者)的描述，赫尔墨斯“有欠体面”：他的力量来源于足智多谋，他通过欺诈和迷惑来达成目的，因此用“有魔力”而不是“英雄气”来描述他更合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提到过的文艺复兴期间那些神奇的文字都被赋予了“无比伟大的赫尔墨斯”。他是一位大巫师，也是魔法师的保护者。他既给人好处，也工于心计，完全无法预料，更多的时候他体现出的是无法预料的特性。奥托写道：

“这就是他的真实本性，如果有人在路上发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或是被突如其来的幸运撞了一下腰，那他必须感谢赫尔墨斯。我们常用的表示意外之财的词就是“Hermaion”，而“贪欲”的表述也是“common Hermes”(koinos Hermes)。确切的说，人们常常会在经历一堆麻烦之后才会收到这位大神的馈赠，但最后一般都还是会有幸运降临。印度神话里的普善(Pushan)跟赫尔墨斯类似，这位神明也会给人指明方向，让人免于迷路。”

荣格对于这位诈术师有时光彩夺目，有时阴郁黑暗的形象深深着迷，尤其着迷于炼金师口中的“墨丘利”。对他来说，这个形象代表潜意识中的神秘的动力，时而具有毁灭性，时而又幽默诙谐，有时候还让人恐惧，但始终是那么模棱两可和丰富多彩。这种永不停歇，织成人们美梦与噩梦的富饶在古风时期(约公元前7世纪到前6世纪的希腊)就有所体现，当时的先民们把崇拜赫尔墨斯的雕像立在了各个十字路口。赫尔墨斯的脸长满胡须，俏皮微笑着站在矩形石柱的顶端，用他勃起的生殖器给人指路。荣格在他关于这位魔术师原型的随笔中这样写道：

“这位诈术师的主题并非是仅仅在神话中出现，也会在毫无戒备的现代人身上体现出来，每当人们遭遇讨厌的突发事件，让他们的意识和行动带上明显的恶意之时，就是他在作祟。”

荣格把这个狡诈的形象与阴影联系起来，于是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双子座神话中“敌对的弟兄”这个主题上。

“所谓的文明人已经遗忘了这个骗子。只记得他的象征与隐喻，当人们对自己的愚蠢无能发怒时，总会说命运在捉弄他或是自己魔怔了，而永远不会怀疑自己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潜在阴暗面里其实潜藏着更甚于自己最疯狂噩梦的危险。当人们混入人群，埋没自己之时，这个阴暗面就被调动起来，并且就像历史上发生过的那样，被拟人化并具体表现出来。”

命运常会跟双子座开玩笑，因为这就是他们自己灵魂中具备的属性。双子座身上体现出赫尔墨斯具有的那无穷创意的事例不胜枚举，这些人为我们留下了诸多宝贵的文化遗产；瓦格纳、但丁和托马斯-曼(Thomas Mann，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德国作家)都是双子座中佼佼者的代表。但在我看来，荣格所写的“讨厌的突发事件”以及在双子座成长道路上遍布的与对手的冲突，会引发他们对生活中多变经历及传说中那位光与暗并存之神的深深感激。毫无疑问，要是没有这多姿多彩的一切，双子座很可能会觉得生活太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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