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国庆节期间,由于得陪着女儿学习,没有回老家探望年迈的父母,只是打个,简单问候两句。
父母说是年迈,七十二三岁,其实并不显老。有时,在里,说他们老了,要少干点农活,保重身体。他们听了,都不以为然,特别是母亲,更是嘴硬,往往会说:“你说我老了,你来,俺俩比比谁走得快?”听母亲这么说,我笑了。母亲总是健步如飞,和她一起散步,每次都能拉下我一大截。
我当然知道,母亲这么说,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多年田间辛勤劳作,她的身体已经不那么好了,高血压、偏头痛、,样样皆有。她毕竟老了,不复二十年前捕鼠之勇。
②
二十年前,在河堤下的自留地里,父母盖了间小屋,以作分家居住之用。那小屋,砖瓦墙体,泥巴地面,不过二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屋里有一床、一饭桌、一衣柜、一衣箱、几把椅子、七八袋粮食,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堆得满满当当。
小屋孤悬野外,很快便成了老鼠们的乐园。它们嬉戏打闹,盗食粮食,咬坏衣服,偷吃剩菜,甚至夜里爬到床上,来回穿梭,无法无天无所顾忌无恶不作。母亲不堪其扰,一场惨烈的人鼠大战开始了。
那时,没有粘鼠板等“现代化”灭鼠工具。由于经常有孩童来屋里玩,也不敢放置老鼠药。老鼠夹子又根本不顶用,压根就是给聪明的老鼠白送食物。在艰苦的斗争条件下,母亲与老鼠之间的战争,便显得既原始又暴力。
③
当发现老鼠后,母亲所做的之一件事,就是关闭房门,挪移物品,通达视野,腾出作战空间。房间较小,发现老鼠并不难,一旦被发现,老鼠就注定了惨死的命运。母亲惯用的作战简洁而高效,通常有以下四种:
烂衣设伏法。将几件的深色破衣服扔在地上,老鼠被赶得急了,慌不择路,弃明投暗,往往一头扎进去,以为觅得栖息处。然而,它尚未喘息几口气,母亲便快步掠上,猛跺几脚,将其踩踏至死。
半洞而击法。母亲将隐蔽处的老鼠洞尽数封填,而用木橛子在明显处,自行凿扎了数个“老鼠洞”。老鼠被赶得急了,见洞就钻,以为安全了。然而,它一进去就后悔了,想退也已经来不及,马上就被母亲用木棍捣死在假洞里。
玻璃。靠小屋南侧,搭了个极小的厨房,两屋有小窗。母亲发现,老鼠被赶得急了,往往会先跳到床上,再由床跳窗而出。也许,它们先前就是从窗子进入的,以至于情急之下,不忘来时路。见如此,母亲便拢好窗帘,找块透明的玻璃,固牢在窗上。当老鼠再脱逃时,便一头撞在玻璃上,头昏脑涨,掉落下来。母亲则毫不客气,一顿扫帚过去,劈头盖脸将其打死。
暴力撞击法。太过残忍,母亲非逼不得已,不会使用。有些精明的老鼠,在与母亲的残酷斗争中,逐渐成长起来。它们呆在黑暗的角落里,抓趴在粗糙的墙面上,任凭母亲怎样装腔作势咋咋呼呼,也绝不露面。母亲得花老大劲儿,才能将它们大致。当发现它们处于柜子、箱子和床架后的墙面上,有很大几率被歼灭时,母亲便使出扛鼎之力,猛推柜子、箱子和床体,将老鼠夹扁撞死于墙面之上。这些身经百战的老鼠,往往有些年岁,体型较大,被撞死后,模糊,肠肚,令人惨不忍睹。母亲将它们整死后,得费力清扫战场,以防疾病,故母亲通常不用。
在与老鼠作战时,总是 在屋外,不直接参与战斗,只负责老鼠的。刚开始人鼠大战时,他也曾参与作战,只是有一次,有只老鼠被赶得急了,竟顺着他的裤角钻入裤内,到处乱串,吓得他啊啊大叫。母亲见状,快步上前,不慌不惧,隔着衣服,一把捉住那老鼠,将其搦死在的裤子里。
在定期毁灭性打击之下,老鼠的嚣张气焰终于得到遏制,生活呈波浪式平静状态。
④
二十年来,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原来的小屋,多年前便无人居住,早已倾圮于风雨之中,连断垣残壁也不曾留下。当年身手敏捷的母亲,也已到了古稀之年。在外谋生的我,生活艰难,很少回家。每次回老家过年,谈及母亲捕鼠之事,总是唏嘘不已,作似水流年之叹。然而,母亲却豪气不减当年,踌躇满怀地说:“现在捉捉野兔子的事,真的是做不来了,但是捉老鼠,仍然是来一个捉一个,来俩捉一双,包它有来无回。”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母亲竟徒手捉过野兔子。
现在,捉老鼠简单多了。母亲住上了楼房,地面张贴着瓷砖,老鼠无法。衣服都在衣柜里,房间干净整洁。庄稼收割完之后,在田间地头便卖了,屋内不囤粮食,显得清清爽爽。家里偶有老鼠,母亲便将房门留一,外面放几张粘鼠板,然后在屋内拿根棍子,驱赶老鼠。那老鼠急欲逃命,便想穿门而走,刚自幸挤出房门,便被粘住了,失去了性命。
⑤
我是属兔的,从小到大,一直爱护小兔子,而母亲属鼠,却是老鼠的克星。每当想起母亲捕鼠的往事,她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心情停留在美好之中。我喜欢这人生况味,甘愿沉浸其中,不愿跳出,以致于有时竟忘记了窗外的寒风冷雨,忘记了生活重压下苟活的自己,也忘记了人世间还有一些比老鼠还要可恶的长得像人一样的两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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