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重四两九钱女命

作者 | 刘永科

家乡土话“混到趟儿上”是说走上了正路或者过得比较体面的意思。

早在遂平县嵖岈山砖瓦厂时厂里一位司机热衷于“称命”术，把我的生辰八字拿去称了又称，说我命重四两七钱，有大富大贵，但要先受辗转坎坷，三十六：岁后便能步入顺畅之途。

我对富贵不敢奢望，只求安定就行。谁知三十六岁那年竟然真从遂平县返回故里，并在恩师和同学的举荐鼓励之下到青台高中重执教鞭，结束了前半生奔波辗转的生活。

其后又当了八年民办教师，一面尽心教书，一面刻苦进修。自考大专毕业，又去上本科函授，1991年本科毕业证书到手，仍然修不成正果，只得在民办教师的岗位上继续苦熬苦拼。

当时转为公办教师的途径有三条：一是参加“招教”考试，录取二年后转正（没有大专毕业证书者须上二年专科）；二是参加“选招”考试（针对年龄大教龄长的民办教师），录用后直接转正；三是被评为省级以上优秀教师，可免试转正。

前两个途径都要求参加过82年民办教师整顿且连续教龄超过十年，我因中途辍教，未参加过82年整顿，没资格参加考试。第三条路，我自认没有那么优秀，自己就不敢申报。所以1993年以前一直没有转正的机会。

天道不永亏，1993年不但上述三条途径会都对我开放，而且开放前就有了申请聘干的机会。这一年是我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也让不少曾同情我前半生坎坷经历的人心生羡慕甚至嫉妒。

这年春节后，一位在南阳地区人事局工作的老同学给我出主意，让我给社旗县开发办交钱买一个城市户口（当时县里正公开大量卖这样的商品粮户口），然后可以按地区人事局“有大专以上文凭且有商品粮户口的优秀人才（我有自学考试大专毕业证和函授本科毕业证）可聘任为干部”的政策申报聘干，聘干后继续教书，享受公办教师待遇。那时恰好另一位老同学在县开发办负责卖户口的事。青台高中几位同事给我“集”了一半资金，那位经办的老同学用自己的钱给我垫付了另一半。不用我自己操心作难，没有”摇身”就变成了社旗县的“城镇市民”。

那位在地区人事局工作的同学亲自跑到社旗县城为我办好了有关聘干的申报材料和县人事局推荐手续，并在一周后拿到了地区人事局聘任我的批文。待社旗县人事局和编制办依据地区批文再发一个将我纳入聘任式干部编制的文件，我就可以享受类同于公办教师的待遇了。

倍感幸运的我尽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拿到公办教师的薪水，却仍然对老同学的帮助感激不尽。在感激和忐忑中突然得到又一个好消息：1993年河南省“招教”考试的政策放宽了，不再要求“必须参加过82年民师整顿”和“连续教龄十年”了。也就是说我有资格参加那年的民师”招教”考试了。

那年要考的科目有语文（120分，包括20分时事政治题目）数学（100分）两门。我正在教高中语文，语文不需准备，数学以当时的中师教材为出题范围，我已多年不教数学，且上高中时只学过高一课程，没有学过三角函数和解析几何。所幸当年的考纲中没有“解析几何”这部分，我只要把“三角”部分钻研一遍就可以了。

离考试还有40天时间，当时我担任着两个班语文课和一个班的班主任，还担任青台高中教务处代主任（教务处没有主任，也没有其他副主任，只有一个教务员），还要给在青台上初中的女儿儿子做饭吃。时间很紧。为了支持我备考，正在休病假的业务副校长赵庭杰老师提前销假上班，我妻子也从家里住到学校来给我管后勤。

我白天忙教学，每晚用两个小时专攻数学。虽然我上学时数学成绩好，但毕竟上了年纪，学着有些吃力。有时苦思冥想不得思路等第二天起来一想竟然豁然开朗，柳暗花明。时间紧张，很后悔在遂平县社办厂当采购员时住在旅社闲得无聊彻夜打扑克时浪费了大好时光。但人没长前后眼，谁又能预测未来呢？

考试时间到了，开考前一天上午我正要动身去南阳赴考，青台高中郭学海老师给我说，既然”招教”条件放宽了，”选招”考试的条件也可能同样放宽。如果放弃”招教”，参加”选招”，可以只考所教学科一门，且录取后当年就能转正，而招教录取后还要等二年才能转正。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敢轻易放弃等了多年才得到的机会。他劝我路经社旗县城时拐到教育局人事科打听一下那年”选招”的文件下来没有，如有确实的消息，真的可以参加“选招”考试，就不要再去“招教”了。

我犹豫不决地走到县教育局门口，遇到在县教研室工作的李文怀同学，他听了我的话后，直接挡住县局大门不让我进去，说是“选招”正式文件还未下来，千万不要为未知的未来而失去已知的机遇。我听从了他的建议，不再犹豫，去南阳参加了“招教”考试。该我幸运，那年招教考试的语文题难，数学容易（100分数学试卷我考了97.5分），有利于我这个教高中语文的。我考了南阳市”招教”第一名并且比第二名高出21分。

不出郭学海老师所料，当年的“选招”考试报考资格也和“招教”同样放宽了。我已经被“招教”录取了，便失去了再参加“选招”考试直接转正的机会。我没有过多的遗憾，已经很知足了。由衷的感激党和政府放宽了政策，真诚地感谢赵庭杰老师郭学海老师李文怀同学对我的关心和支持。

意想不到的是有人告我既参加聘干又参加“招教”占用了双重指标。但上级领导认为我的聘干资格并未得到最终承认，县里文件未下，也没给我相应的待遇，我仍然是民办教师，符合“招教”报名条件。

县里领导让我自己决定是继续聘干，等待结果，还是放弃聘干，接受招教，等待二年后转正。我宁可二年后转正也不愿等待尚不确定的县政府的未知文件及其落实。就签了个放弃聘干申请的声明，老老实实等待着。聘干的事情瞎忙一阵子，但我永远忘不了给我帮忙了两位老同学和青台高中借钱给我买户口的同事们。

1993年，我还出人意料地被评为河南省优秀教师，受到全省教师节表彰。按当时政策，被评为省优秀教师，民办教师可免试转正，我已不再是民办教师，证件已上交，成了待转正的无须上学（我已经大学本科毕业了）的学员；公办教师可晋升一级工资，可我还不是公办教师，也无工资可涨，只落了一个光荣的名誉。但我依然很高兴，很感恩。感谢党和政府，感谢领导和同事，也感谢上天冥冥中主持公道。

1994年春期，按照上级要求，我在南阳教育学院上了三个月的“民师强化班”，1995年正式修成正果，转为公办教师，由“土八路”熬成了正规军，算是“熬到趟儿上”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