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是汉文字最早成熟的文字,在甲骨文中女人的女字,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女子,两手交叉,温顺地放在胸前。而妇女的妇字,则是一个执扫帚的女人,象征着从事家务劳动。
正如编剧李宽定所说:“几千年来,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往往是和封建意识融合在一起的,是不可分割的,因此,她们既是可爱的,又是可悲的。”
黄健中导演的电影《良家妇女》道尽了畸形婚配下所苦的四个女人悲惨的命运,也点破了封建传统枷锁下的“性压抑”。正如李宽定而言:“在我们中国,最可敬的是女子,最可悲的呢,也是女子。”
故事的背景发生在解放前夕偏僻的黔北山区的农村。人们抬着一顶花轿,花轿中的新娘盖着喜庆的红盖头,因为是在山区,花轿中的新娘被颠来颠去。
村上的孩子们欢快地放着鞭炮,这时,一个只有6岁的孩子捡起地上未燃的鞭炮,只见他身上披着不合时宜的大红花。没错,这个6岁的孩子就是新郎,名叫伟伟。
眼看着花轿离家近了,新郎被妈妈从热闹的人群中抱了回去,然后一脸天真地与新娘拜了堂。周围的人们笑着、闹着,房门顶部红纸黑字赫然写着“天作之合”,想来是多么讽刺。
18岁的新娘杏仙嫁给了只有6岁的小丈夫伟伟,这是封建社会下畸形的婚配。这场婚礼越是热闹,周围的人越是笑得开心,也就更能凸现出封建制度的愚昧和女性悲惨的命运。
大嫂对杏仙说:“妹子,日子还长着呢,男人要小一点才好。老话说,要得发,女大八,你和伟伟正合适,你把他带大了,他长大了不敢欺负你,过个三年五载的,他就长成大汉子了。”
这番话说的也是虚伪和麻木,伟伟才6岁,就算过个十年,他也才16岁,杏仙难道要一直这么等下去。
新婚夜,6岁的伟伟被妈妈哄睡,然后抱到杏仙的床上,婆婆还叮嘱杏仙,伟伟半夜要起夜,你记得叫醒他。
睡到半夜,伟伟哭了起来非要找妈妈,妈妈又将他抱回自己房间哄睡着。
婆婆待杏仙温和,可脸上却少有笑容。伟伟还是个孩子,就和杏仙以姐弟称呼。
一家人看似相处融洽、平和,实则内心暗含着激烈。
婆婆叫五娘,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明明只比杏仙大了8岁,却一脸沧桑和衰老。再往下看,就知道她也是封建制度畸形婚姻下的受害者,她的遭遇比杏仙还不幸,命运也更苦。
五娘也是十八岁嫁给了16岁的小丈夫,丈夫在城里念过书,内心不愿意这门婚事,成亲的当天夜里就跑了。后来被家人抓回去锁在新房里,两人只做了一晚上的夫妻,也就有了伟伟。第三天,丈夫就悄悄地跑了,这一跑就是6年。等到家人再把他找回来,伟伟已经快5岁了,可偏偏丈夫回来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五娘忍受着巨大的悲苦把伟伟拉扯大,成了一回亲,嫁了一世人,也苦了大半辈子。
影片中还有一个疯女人,明明年轻貌美,却疯疯癫癫。原来,她也是畸形婚姻的受害者,也是嫁给了小丈夫。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最后被村上人发现,差一点被家族里的人抓去“沉塘”。那以后,她就疯了,时常唱着悲伤的歌曲,也被村子上的人视为不洁之人,遭到唾弃。每当有人抱着小孩子经过她身边时,大人都会捂住小孩子的眼睛,不让小孩子看疯女人,更不让杏仙问起疯女人的事情。
导演黄健中在贵州李宽定的家乡采风时,听到了很多旧封建婚姻的故事,深有感触。随后,他提出在影片中可以增加一个疯女人,把疯女人当成所有妇女心灵的折射、象征。
不得不得说,这个疯女人的增加是个亮点,也让影片表达的思想更加立体,更加有张力。在封建制度的社会下,畸形的婚姻压迫的不只是女性的身体,还有心灵。在这种压迫下,女人的发疯是一种对抗,也是被畸形婚姻扭曲的一种悲歌。
五娘的侄子开炳农忙时会来家里帮忙,他与杏仙年龄相仿,勤奋,憨厚,话少。杏仙做好了饭就给他送来,两人保持着距离,可杏仙还是注意到了开炳,开炳也慢慢对杏仙动了情。
两人在草棚幽会时,开炳让杏仙和他走,恰恰这个谈话内容被伟伟听到了,杏仙没有勇气离开,她说:“妈对我这么好,伟伟怎么办?”
这段对话很是巧妙,相恋的一男一女在草棚很容易让观众浮想联翩,通过简单的对话内容我们可以了解到,开炳和杏仙是商量离开的事情。
导演对于这段拍摄,堪称高级,既不猎奇媚俗,又不没有回避对人性情感的揭示。
伟伟平时对杏仙就很是依赖,他自然不想让姐姐离开,随后哭着跑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三嫂,便对三嫂说了杏仙和开炳的谈话。
三嫂这个女性堪称封建思想的代表人物,自己因为不孕时常受到丈夫的毒打,可她还是充当起封建族规的代言人,欺负和惩罚杏仙与开炳的恋爱。
按照族规,女子偷情是要遭到沉塘的惩罚,为此,杏仙也感到十分痛苦和纠结。
影片中杏仙的感情流露是克制和压抑的,一方面,她无法回避自己和开炳的感情,一方面又觉得婆婆和伟伟对她这么好,她的内心其实是愧疚的,甚至谴责自己的。
影片中有几个镜头是她眼里含着泪,眼泪虽然没有流下来,却让观众看得十分心疼和压抑。
杏仙和疯女人有几次对视,影片给到的镜头是两个女人各自半边脸的特写。杏仙此刻经历的畸形婚姻,疯女人早已经历过,倘若杏仙选择和开炳在一起,她的下场会不会就和疯女人一样。
疯女人的存在似乎也提醒着杏仙,畸形的婚配始终是一个悲剧。
正在杏仙内心挣扎时,恰巧土改工作队进驻村子,宣传男女婚姻自由。在这样的启发下,开炳和杏仙两人想开展一段自由恋爱。
三嫂时常盯着杏仙,阻止她和开炳往来。这天,开炳和杏仙正在商量,结果三嫂带着人去抓,开炳被村里人毒打了一番,而杏仙则鼓起勇气,选择冲破封建制度下畸形婚姻的枷锁,和伟伟在离婚书上按了手印,她终于自由了。
杏仙离开村子时,她把伟伟的鞋做好,在门外给五娘磕了头。五娘其实是同情杏仙的,否则,她不会把自己手上戴的镯子放到包袱中,让伟伟追上杏仙交给她,还让伟伟提醒杏仙,三嫂在马路上等着她,要羞辱她,让她从山脚下的小路绕过去。
畸形婚配下,四个女人的悲惨命运,只有杏仙敢于冲破封建制度的枷锁,更多的女人则是如五娘和三嫂这样,习以为常或者麻木地看待畸形婚姻悲剧的发生。
影片结尾,杏仙离开了村子,疯女人走到了河中央沉了下去。正如影片开头字幕上的一段话:“在我们中国,最可敬的是女子,最可悲的呢,也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