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阿娇离婚了,并不奇怪。
赖弘国说,婚前阿娇就说不爱他,婚后果真不爱他。
这个现象就蛮有意思。
很多年前,读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有一句话很费解:“一个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但永远不能原谅他为她所做的牺牲”。
知乎上有个网友很诛心地说,人多少都有很贱的一面,忘不掉过去的伤害和痛苦,却又不能珍惜眼前。
作为双性恋,毛姆不至于这么肤浅吧。
疫情期间,又把《月亮与六便士》翻了翻,貌似看懂了。
书中,布兰奇被富家公子玩弄后甩了,斯特诺夫当了接盘侠。布兰奇不是由于爱情,而是出于道德义务,嫁给了斯特诺夫。
在毛姆看来,女人爱一个男人,会要求对他的灵魂的主导权。但布兰奇背负道德压力,丧失了主导斯特诺灵魂的欲望。
同时,在布兰奇的潜意识中,她的不堪过往斯特诺全都清楚,丈夫就是她痛苦回忆的象征,在婚姻中,她不是占主导甚至平等的一方。所以她看到他就心生厌恶。
由于他所谓的牺牲,她一辈子不自在。
最后,布兰奇又劈腿了,又被抛弃了,一个糟糕透顶的人生。
赖弘国其实扮演了斯特诺相同的角色,可他偏不信邪,以为自己特殊。
殊不知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叫麦浚龙的人,很识趣地退出了。
麦浚龙是阿娇前男友其中一个,富家子,他爸爸是中建电讯主席麦绍棠,曾斥巨资捧他,无奈天赋有限,就是捧不红,但他非常痴情,“艳照门“后,还是不顾外界眼光跟阿娇谈恋爱。
有一回,阿娇上《志云饭局》说,即便被陈老湿伤害,但最爱的还是那个断断续续谈了四年的人。
听闻此言,麦浚龙闪了。
还是毛姆眼光毒辣呀,一语中的。
现代人情爱复杂,古代人也差不离。
书接上回 猛哥:孤城何辜不能闭,劝君强品清平乐
1
弗洛伊德的死对头阿德勒说:“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尽管这句话被中华鸡汤作家用滥了,但真的非常非常有道理。
原生家庭贼重要。
宋仁宗用一辈子和两代人的婚姻对此做了验证,充满悲剧。
因为生母地位卑微,且不是宋真宗喜爱的女人,宋仁宗呱呱坠地后,就被宋真宗塞给刘皇后和杨贵妃共同抚养,对外宣称是刘皇后(后来成为刘太后)的儿子。
这个可怜的家伙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初,仁宗在襁褓,章献(刘太后)以为己子,使杨淑妃保视之。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仁宗不自知为妃所出也。”(《宋史》)
因为不是刘太后亲生,更多是被当做“工具”,宋仁宗自小接受了异常苛刻的教育,缺乏母子间该有的温情。“上幼冲即位,章献性严,动以礼法禁约之,未尝假以颜色。”(《涑水记闻》)
即使做了皇帝,宋仁宗也是笼罩在刘太后的阴影下。“章献明肃太后保护仁宗皇帝最为有法,自即位以后,未纳皇后以前,仁宗居处不离章献卧内,所以圣体完实,在位历年长久,章献于仁宗此功最大。”(《涑水记闻》)
八卦小能手司马光说,宋仁宗身体好(活了53岁),就因年轻的时候,刘太后没给他放纵的机会。
听起来很污,还是有真凭实据的。比如,溥仪就因未成年前受宫女引诱纵欲过度,后遂不举,成为史上最悲催的皇帝。
但荷尔蒙是关不住呀。小皇帝总是要娶老婆的。
很有意思,刘太后自己长得很漂亮,脑子灵光,但他给儿媳妇设了一条标准线:美女不要!
本来,宋仁宗看上了富家王蒙正的女儿,“有王氏女,姿色冠世,入京备选“。但刘太后一见,却说“妖艳太甚,恐不利于少主”。(《挥麈录》)
反对有效。
宋仁宗那个气愤呀。
更气愤的是,刘太后转头就把王美人嫁给了娘家侄子刘从德。
刘从德是个啥来头?
刘美的儿子。
刘美又是个啥来头?
刘太后的前夫龚美。
真乱。
刘太后真是中国好前妻,不仅给前夫哥谋了高官厚禄,还给前夫哥的儿子谋了一个美女。
不过,刘从德虽然娶了美妻,但24岁就挂了,王美女就成了寡妇,还常常以太后侄媳妇的身份经常进宫,“遂国夫人者(王美女,常出入内庭或云得幸于上。后获谴夺封罢朝谒,久之出入如故。”(《太平治迹统类》)
俏寡妇三天两头在宋仁宗面前晃来晃去,受不了呀。也许不可描述之事就悄然做下了。因为两年后,刘太后薨,王美女还常常进宫,被宋仁宗召见,充满联想。
接下来很狗血,王蒙正与他爹的婢女有私,生下了一个孩子。辈分完全乱了,这孩子喊他哥,实际上要喊他爹。可这个爹很毒辣,担心这孩子分家产,就穿上裤子不认账了。
那个婢女也不是吃素的,告到开封府。经查属实,王蒙正被发配岭南。同时,王蒙正的女儿,也就是王美女,被剥夺遂国夫人身份,不能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出入皇宫。
但宋仁宗难掩饥渴,几年后还想恢复王美女的身份,方便幽会,结果被群臣阻挠未果。
以致于宋代坊间有流言说,王美女的儿子刘永年实则是宋仁宗的私生子。
2
花丛老手莎士比亚说,凡属过往皆为序章。
从王美女开始,宋仁宗的坎坷情爱之路就拉开了帷幕。
痛失王美女后,刘太后又介绍几个女孩给宋仁宗相亲。
宋仁宗看上了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的曾孙女,张美女,可刘太后认为张美女的家世太好了,选为皇后,恐怕日后会干预朝政。反对。“自古外戚之家,鲜能以富贵自保,故兹选于衰旧之门,庶免他日或挠圣政也。”
反对有效。张美女被封为低品级的才人。(此女命薄,早死)
刘太后强行把中书令郭崇的孙女立为皇后。老郭家屌丝出身,起于行伍,没啥根基,易掌控。
宋仁宗出离愤怒了,与郭皇后冷战。实话说,郭皇后长得也不赖,但是宋仁宗就是不碰她。
有刘太后罩着,郭皇后平素飞扬跋扈。但刘太后终有一死,她却性情不改。
有一次,郭皇后跟宋仁宗最疼爱的尚美人打架,一巴掌闪过去。尚美人巧躲闪,这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宋仁宗脸上,指甲划出血痕。
于是,宋仁宗成为二十四上唯一个挨皇后打的皇帝。
宋仁宗高兴坏了,终于有借口废后。当然,明面儿上的理由不能说是被皇后打了,而是不能生育皇子。 “皇后以无子愿入道观,特封其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
真坏。没有啪啪,何来生育。
更坏的是,在郭皇后被废前,宋仁宗还追封已死三年的张才人为皇后。
但男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若干年后,宋仁宗又想念郭皇后,派人去慰问她,郭皇后将自己写的诗词带给他看。宋仁宗读后,往事浮上心头,想让郭皇后秘密回宫。
但性格决定命运,郭皇后刚烈依旧,提出一个条件,“须百官立班受册方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暴薨。年二十四。”
《宋史》说,郭皇后其实得了小病,很可能是被害死的。“中外疑阎文应进毒,而不得其实。”
3
所以,谈情说爱,就不能太傲娇。
郭皇后的要求实在让宋仁宗很为难嘛,因为他当时已经册立了曹皇后。
请注意,曹皇后是北宋第一个正式册封的皇后,可没法轻易废黜,尽管宋仁宗并不爱她。
因为这又是一桩包办婚姻。
话说,宋仁宗废了郭皇后,满门心思追去真爱,本以为可以按照自己心意,挑选皇后。
但是,杨太妃(跟刘太后一起抚养宋仁宗的杨淑妃)发话了,娶老曹家女儿!
宋仁宗又屈服了。
这个曹皇后可了不得。
中国人戏看多了,以为北宋杨家将很牛逼,实则不然,跟曹家将比起来,那简直弱爆了。
宋理宗时期,学汉唐,为本朝有功人士在昭勋阁画像留名,史称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其中武将只有五人,就有曹彬跟曹玮这对父子,剩下的是潘美,李继隆,韩世忠。
大名鼎鼎的岳飞不在其列。杨家将更是没影儿。
只因为曹家将太逆天了。(整个北宋,禁军都被曹家掌握)
曹彬正是曹皇后的爷爷,他本是后周外戚,郭威妃子的外甥,很早就成名了,连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都想结交他。
北宋建立以后,曹彬受到重用,第一年就大败契丹,其后又灭了孟昶的后蜀,刘继元的北汉,李煜的南唐,历赵匡胤,宋太宗,宋真宗三朝,公元999年病逝。
曹彬有七个儿子,除曹玘(曹皇后之父)是文官外,其他六个儿子全是武将。
曹彬临死前,宋真宗问,谁可以接他的位子,他推荐了自己的儿子曹璨跟曹玮,尤其推荐曹玮。
曹玮,少年英雄,十九岁起就与金国干仗,但他的主要功绩是打西夏。有他坐镇西北边防那些年,西夏国不敢犯边,宋朝得以安宁。1030年,曹玮去世,谥“武穆”。对,岳飞最初的谥号也是这个。
曹玘,打仗差点意思,但儿女很争气。女儿成了北宋皇后,儿子曹佾(亦作曹景休)被追封为沂王。
值得说下,曹佾是八仙中曹国舅的原型。
八仙的传说最早可追溯到西汉时期,至于是那八个人,各朝各代都不相同。直到明代吴元泰的《东游记》将八仙敲定为:铁拐李(李玄)、汉钟离(钟离权)、张果老(张果)、吕洞宾(吕岩)、何仙姑(何琼)、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曹景休)。流传至今未有改变。
他们分别代表着“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其中男(吕洞宾)、女(何仙姑)、老(张果老)、少(蓝采和)、富(韩湘子)、贵(曹国舅)、贫(汉钟离)、贱(铁拐李)。
曹皇后特有意思,她跟刘太后一样,也是二婚头。她甚至可以说中国历史上最牛逼的女人,除了弟弟修仙,前夫也修仙。
她从小就被许配给老李家。但老李家孩子不近女色,只想修仙,新婚之夜还翻墙跑了,不过跑路前夕,写了一纸休书。
拿到休书,曹姑娘就回家了,然后被抬进皇宫,成为曹皇后。
很多年后,曹皇后成为曹太后,大好江山尽在她手,而她那个前夫哥也不遑多让,成为修仙界KOL,“自放田野,往来关中、洛阳、汝州,人以为有道之士也”,不少官员还慕名拜会。(宋人笔记《甲申杂记》)
4
不平凡的人才能串起不平凡的事。
曹皇后当然不平凡,可就是长得太平凡了,还不温柔,而宋仁宗是一个颜控,喜欢情调。
这就没法搞了。
曹皇后人品出众,“性慈俭,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善飞帛书”。作为将门之后,还颇具胆识谋略。
1048年闰正月的一个夜里,皇帝、皇后正在安寝。侍卫官颜秀、郭逵等人趁夜杀死一些禁卫军,闯入了皇帝的寝宫作乱。
宋仁宗吓得惊慌失措,曹皇后临危不乱,立即关紧门窗,一方面派宦官召集禁卫军来救驾,一方面以重赏激励宦官们护驾。更厉害的是,她还提前让人准备水桶,防止叛贼纵火,后来事态果如所料。
就这样,在曹皇后的指挥下,宦官们守门鏖战,等到了禁卫军,里应外合,打败了乱军。
这件事让宋仁宗很没面子,更重要的是,曹皇后杀伐果断,宋仁宗从她身上看到了刘太后(刘娥)的影子,内心不被治愈的怪兽又开始作祟了,从此对曹皇后更是敬而远之。
接下来的日子,宋仁宗和曹皇后相敬如宾,却心有隔阂。
当张贵妃入宫后,隔阂更深了。
5
人到中年的宋仁宗,终于遇到了一生的最爱:进士张尧封之女。
张美女的奶奶是吴越人,与吴越王同宗,吴越王归宋后,举家搬到洛阳。张尧封中进士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张美女八岁进入公主府,编入舞蹈队,长大后被宋仁宗看上了,成为才人。
出身于书香门第,气质出众,能歌善舞,还有江南女子的娇媚,张美女深得宋仁宗宠爱,25岁时就被册封为贵妃,距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
试举一例。金橘是江西盛产的,北宋的都城在开封。当时,开封很少见到金橘。张贵妃喜欢吃金橘,但北宋都城在河南开封,而金橘产自江西,为了博得红颜一笑,宋仁宗下令把江西金橘大量运到开封,从那以后,金橘在河南随处可见。
但张贵妃没能生下皇子,加之家世比不得曹皇后,所以始终做不了皇后,她就退而求其次,为家人谋私利。
一次,她想为伯父张尧佐晋封宣徽南院使,上朝前叮嘱宋仁宗:“官家莫忘了宣徽使啊!”宋仁宗连说:“放心,放心吧。”
结果,文臣们都不答应,特别是包拯,直接就说这张尧佐是什么玩意,“清朝之秽污、白昼之魑魅。” 因为言辞激烈,还吐了宋仁宗满脸唾沫。“反复数百,音吐愤激,唾溅帝面。”
好脾气的宋仁宗回到后宫才擦了脸上的吐沫。张贵妃还想为伯父说请,宋仁宗顶了回去,“汝岂不知包拯是御史中丞乎!”
张贵妃死的时候只有31岁,45岁的赵祯痛哭了一场,然后雄起了一回,不顾大臣们的反对,下诏追封张贵妃为皇后。
此时,曹皇后还在世,形成了当朝生死两皇后的事实,真是千古奇谈。
宋仁宗的余生都在怀念张贵妃的忧伤中度过。他跟曹皇后之间裂痕完全无法修复,以致于在病重之时,竟然高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
张茂则是宋仁宗身边的当红太监,听闻,吓尿了。倒是曹皇后面不改色,真奇女子也。
还是大臣文彦博出来打圆场,说皇帝病糊涂了,说胡话,当不得真。
但宋仁宗的内心到底作何想,也许曹皇后还是清楚的。
这就应了《红楼梦》中第五回:“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从婚配而言,贾宝玉和薛宝钗绝对合拍,门当户对,二人表面上如胶似漆、可心里又不能做到完全的心意相通,始终隔着一个林黛玉。宝钗的金玉良缘到底败给了宝黛的木石前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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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宋仁宗这个大猪蹄子不爱曹皇后,但曹皇后帮他守住了赵家天下。
宋仁宗生过三个儿子,都夭折了,此外还有十三个女儿,只有五个存活。最后不得不过继一个儿子,是为宋英宗。
说来很不幸,赵家皇族普遍出现精神病、狂躁症,以及非正常死亡,比如:
宋太祖赵匡胤暴亡(也有说法是赵光义“烛影斧声”弑兄夺位)。
宋真宗是精神病患,40岁后大搞神道,后期不能亲理朝政。
宋仁宗晚年就一度精神病发作得很严重。他最疼爱的皇长女福康公主也是精神病(福康公主就是《孤城闭》女一号)。
宋神宗患上忧郁症,33岁去世。
宋哲宗23岁去世。
宋徽宗就是个精神病。
宋高宗没有生育能力。
宋宁宗和宋度宗智力发育迟缓。
宋光宗心理疾病非常严重,怕老婆……
后世有人说,因为宋太宗把南唐末帝李煜给毒死了,所以后代遭报应。其实真相是,赵氏有遗传病基因,会导致肥胖,大多是心血管病。
宋仁宗驾崩后,曹皇后以皇太后的身份辅佐宋英宗。
宋英宗即位不久,就因精神病问题不能理政,将朝政大权交给了曹太后。后来发病太厉害,丧失理智,跟曹太后关系闹得很僵,甚至公开说:“太后待我无恩!”
1067年,做了三年皇帝的英宗病逝,其长子赵顼即位,是为宋神宗,尊曹太后为太皇太后。
宋神宗十多岁的时候就“慨然兴大有为之志,思欲问西北二境罪”,继位后就任用王安石,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变法。
曹太后保护了力主变法的王安石,使得北宋有能力单挑西夏。(关于西夏的故事以后再讲)
1079年冬,太皇太后曹氏病薨,享年六十四岁,与宋仁宗赵祯合葬永昭陵。
盘点宋仁宗的情缘,恰如柳宗元的一首诗:“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苹花不自由。”
下回预告:
曹氏之后,北宋太后们轮流登上历史舞台。
宋神宗死后,年幼的宋哲宗即位,由宋神宗母亲高太后垂帘听政;宋哲宗死后,他的弟弟宋徽宗即位,宋神宗的皇后向氏垂帘听政。
这三个皇太后都很贤惠,而且都是苏东坡的迷弟,要么救了他的命,要么给了高官。
据史料的记载,历史上临朝称制的后妃共有29人,其中,西汉2人、东汉6人、北魏2人、唐朝2人、宋朝9人、辽国3人、元朝4人、清朝1人。
其实,这份统计不准,忽略了西夏。
五一假期去了一趟宁夏,专门看看西夏陵,无边戈壁中,打量颓败的陵墓,那些消散在历史中的刀光剑影和儿女情仇从尘埃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