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命吃皇粮的八字

这一天中午，我坐在15层办公室的电脑前上网，突然觉得头一阵昏眩。我颇为不解，不知何故出现这种突然的昏眩？仅过了几秒，突然发现楼房在摇晃。有人惊呼，地震了。办公大楼里出现一些慌乱，有人迅速跑去乘电梯，有人则制止。于是有人赶紧走楼梯。我没有动，过了一会，摇晃停止。不久，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四川汶川发生强烈地震。

这一天，是2008年5月12日。

接下来，我对地震灾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缴纳了一笔特殊党费。 我的生活没有因为这场大震发生变化，仍然坚持着原有的步骤，上班、加班、写不完的材料，开不完的会，可能这样的生活要延续多年也未可知。 但冥冥之中，我又觉得，我的生活注定不会这样平淡，总会发生什么。 那时，我还没有把我命运的变化与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联系在一起。 老爹一直说我耳根小，天生是不安份的人，而传说耳根小的人没有福气，一生劳碌之命。

关于耳根大小与福气之间的联系问题，从科学角度纯属扯淡。但我老家看相的坚持这一点。而且不止一个看相者持这个观点，慢慢的，这个观点已经成为老家老一辈人的共识。如，如传说方面大耳谓之福相，面相地阔方圆者不会久居人下。还在我未成人的时候，我就被老娘拉着，除了算命外，还交由看相的好好看了一回相。看相的是一位大姑，显然忽视了我的自尊，左右端详了我很久，我有种被拉到集市上售卖的感觉，就差说肉好不好之类的话，当然，一个农村娃娃是没有资格谈自尊的。最后大姑得出结论，说我地宽方圆，将来会有出息，可能是吃皇粮的。但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小娃耳根小，将来是操心的“八字”。“八字”在我们老家指一个人的生辰，代表命运。比如民间有婚姻讲究男女“八字”合不合之说。

关于耳根大小与福气问题，我在吃饱了撑的同时，曾经作过探寻，民间有很多流传。最主要的一种，说是耳根子大，方便戴耳环，能戴金耳环说明有福气。而小耳根连戴耳环也不方便，说明没有福气。关于耳根问题，我特意观察了很多人，企图印证这一说法。奇怪的是，越是观察很多人，越发现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一些富贵之人总是耳根肥厚，长相十分富态。回想我这一大半辈子，的确如此，皆奔波劳碌，十分辛苦，虽然小有成就，但都是靠这种劳碌换来的，比别人更加的艰难。按说，在部队奋斗了多年，完成了一个小农民到公务员的蜕变，我完全可以安稳下来，守着这个单位，虽然经常加班，有劳碌之累，却无奔波之苦。不像原来一走就几个月，不知所终，不知所往。更要命的是，我居然不再习惯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心里早已生起不安份的想法，这种不安份早已渗透到骨子里。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可怕，但我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救，我天生过不得安份的日子。

终于来了。8月下旬的一天，领导找我谈话，说是要选派一批干部支援地震灾区四川省青川县灾后重建，征求我意见。原来杭州根据中央安排有援藏、援疆，现在又多了一个援川。

一夜无眠。

我打开地图，找到了北纬32°12′至32°56′的标线，看到了位于四川盆地北部边缘的这个叫青川的地方。 峻岭与天齐，立鹤尚怯飞。 说的就是这里。 我心里早已作出决定，但我得装作面临痛苦的选择，我不能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我承认我不是圣人。 组织上对去青川的干部提出了优厚的条件。 其一就是提拔一级，这对我来说有极强的诱惑力。 似我这样一个年轻的老主任科员，到地方才两年，还处在适应之中，领导也还在观察我是否是可造之才，按照目前的状况，如获提拔，再过三年五载也未可知。 到青川去支援灾区，虽然艰苦，等于在提拔道路上曲线救国。 况且，每月还有一定的补助。 于是我与老婆商量好，定下了决心。 而老婆与我早已心照不宣。 准备行李、告别、合影。 2008年9月4日，我们一行25多个援川兄弟们在亲人泪光中离开杭州抵达青川竹园镇，开启了人生一段最为壮怀激烈的篇章。

9月，青川大雨。我们穿过重重雨幕，来到了青竹江畔，仿佛穿越了时空，西子湖畔流光溢彩，游人如织。而这里却是断壁残垣，满目苍凉。抬头，但见公路边的高山上一块巨石高悬，剑拔弩张，且摇摇欲坠，车行如此莫不心惊肉跳。临安分指挥部的一个兄弟车行山边时就有一块巨石在车屁股后落下，如砸中车辆将会尸骨无存。

到了青川，我用了半个小时向老爹报告消息。没有想到老爹勃然大怒。老爹用了20年不曾有过的怒火倾泄在我身上。老爹说你就是想当官想钱！你要钱不要命！我十分明白老爹的心情。大地震才刚过三个多月，作为极重灾区，青川仍然余震不断，十分危险。我们被要求至少在青川援建三年，三年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谁也说不清。等老爹倾泄了怒火，我平静地说，我已经到了青川。老爹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我的命，嘱托我注意安全。后来得知，从我到青川以后，老爹就天天收看新闻，只有电视上说汶川或北川又有余震，老爹一定来电话询问我。我费了好大劲才让老爹搞清楚，我既不在汶川，也不在北川，是在青川。

根据中央部署，全国共有十八个省市援建地震灾区。我们浙江援建青川县。而杭州市共援建青川县竹园镇、白家乡、建峰乡、金子山乡。杭州除了市级组成市级援建指挥部外，还由临安市援建白家乡、富阳区援建建峰乡、萧山区援建竹园镇，余杭区援建白家乡。四个区县市都建设了分指挥部。省里在青川县城建立了全省指挥部，全省各地市都有自己的任务。幸运的是我们驻在在青川县竹园镇，距高速公路路口仅有十分钟车程。是全省多个指挥部交通最为便利的指挥部。这一点尤为重要。像温州指挥部、嘉兴指挥部等都在交通不便的地方。县城乔庄镇仅有一条不够等级的山区道路通行，还因为山体经常滑坡，交通时断时通。虽然县城乔庄不过70公里，但时速却只能达到30公里，沿着山一路上行。青川县共有36个乡镇，有的交通十分不便，一旦遇洪水、塌方等就成了孤岛。

青川也是极重灾区。据说开始青川并没有被确定极重灾区，该县领导见到上级领导，反复汇报青川的灾情，汇报损失之严重，几近哭诉。最后终于被确定为极重灾区。而重灾区与极重灾区，国家给予的援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资金，会多不少。这是传说，没有得到证实。

我们主要任务是帮助当地重建学校医院交通等基础设施，帮助当地恢复生产，进行产业重建。所以，我们杭州指挥部虽然仅有25名干部，但机构健全，指挥部内设机构下设办公室、规划组、工程组、产业组，犹如一个市里部门，而我则为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主要任务是负责内外协调和综合文字，兼顾管理工程项目。工程建设的资金由我们杭州市政府筹措，按照有关比例，我们杭州一共拿出了10多个亿来帮助青川县一镇三乡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用三年时间把这个10多亿变成项目。所以，我们这些杭州来的并不富裕的人，一下子成了富人，到青川来的唯一使命就是把十几个亿的钱花完，变成基础设施。

按说20多个人，用三年时间花完这10个亿不是难事，但是，这是在青川，是在极重灾区。我们面临的是交通时通时断、余震频繁，甚至连喝的水虽然被称为自来水，但水管里流出来的，却充满着无数大肠杆菌，且浑浊不堪。几次拉肚子以后，我们只好喝矿泉水，意外地是，我们杭州的娃哈哈居然在广元市办有公司，他们得知我们到了青川，为我们送来了好水。可见，人还是家乡的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