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蛊卦。最为通达,适宜渡过大河。开始之前的三天,开始之后的三天。
看到“利涉大川”,就知道卦象组合里面一定会有巽卦或乾卦,乾是天,代表力量够强,刚健不已;巽代表风,想渡过大河要靠风来帮忙。
《序卦传》说:“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蛊卦上承豫卦与随卦,亦即愉悦与随从别人之后,长时间因循苟且,一定会有事故。古人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团体要经常保持更新的力量,才不会败坏。《老子》中有一句话也很有道理,“敝而新成”,所有的事情一做完就变成“敝”,敝之后“新”才会出现,否则旧的与新的之间如何划分呢?
在一个好的环境中以喜随人,因为不费力,很容易一眨眼就过了十年、二十年,最后出了问题,所以蛊卦主要的精神是革除积弊。“甲”是天干的开始,先甲三日是在甲开始之前三天,后甲三日是在甲开始之后三天。意思是开始做一件事之前三天要除旧,之后三天要布新。
彖传《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彖传》说:蛊卦。刚强者上去而柔顺者下来,和顺而有所阻止,就是蛊卦。蛊卦最为通达,是要使天下都治理好。适宜渡过大河,是要前往积极办事。开始之前的三天,开始之后的三天,表示终结之后又有新的开始,这是天道的运行法则。
刚强者是指上九,蛊卦是由泰卦变来的,泰卦的初九上去成为上九。蛊卦下巽上艮,巽卦是和顺,艮卦是阻止,所以说和顺而有所阻止。以和顺态度来阻止偏差是本卦的精神,偏差的事就是所谓“蛊”。古人用字很特别,“蛊”代表乱,同时也代表治乱,把乱治好,所以说天下治也。
象传《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象传》说:山下有风吹拂,这就是蛊卦。君子由此领悟,要振作百姓,培育道德。
关键词眼是“有”,代表存在不散。风堆积在山谷里面不散就变成瘴疠之气,如同人事中的积弊,所以君子要振作百姓、培育道德。风遇山即回,将会拂乱一切,同时也荡涤一切。换句话说,风是瘴疠之气的来源,但消除瘴疠之气也有赖于风,如同治与乱本出同源。一旦知道有了乱就要治,君子眼见陈腐的积弊无法再因循苟且,便决心要革除弊端了。
爻辞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初六。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才是好儿子,他使亡父没有受人责难。这样做会有危险,但最后吉祥。
《象传》说: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用意是要继承亡父的愿望。
“干”就救治,采取行动加以改正。“有子”代表有好儿子,“考”是指已经过世的父亲。已经过世的父亲没有受人责难,是因为有个好儿子,使父亲的积弊得到改正。这样做有危险,是因为改正父亲的积弊,可能招来一些批评。譬如新君改革父亲的旧政策或旧大臣,既得利益阶级一定会抱怨或反弹,所以有危险,但是最后还是吉祥。古代封建社会是世袭制,父辈留下的积弊,到儿子手中要设法救治,否则不能算是好儿子。但是这样做会受到别人质疑,所以说“厉”,代表有危险。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九二。救治母亲留下的积弊,不可正固。
《象传》说:救治母亲留下的积弊,是要符合居中之道。
九二在中间,正应在六五,六五本来是泰卦上卦坤的主爻,泰卦变蛊卦之后上卦坤消失,意谓母亲过世了。对柔顺的六五不可正固、过于刚强,以免伤害亲情。在古代因为母亲犯下过错而造成困难的较少见,往往是由于父亲方面的纵容而产生,所以手段不宜太过强烈。九二有六五正应,又在下卦的中位,所以做任何事情也不会过于离谱。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象》曰:“干父之蛊,终无咎也。”
九三。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有小的懊恼,没有大的灾难。
《象传》说: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最后是没有灾难的。
同样是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但九三与初六不同,初六是阴爻在刚位,阴阳调和,手段比较缓和;而九三与上九不应,且是阳爻在刚位,手段比较激烈,就可能过刚或矫枉过正,造成一些懊恼,受到别人更多的责怪,所以“小有悔”。最后没有灾难,是因为九三位于下卦的结束,面对上卦艮,艮为止,所以最后不会有什么灾难。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六四。宽容对待父亲留下的积弊,前往会陷入困境。
《象传》说:宽容对待父亲留下的积弊,前往不会有收获。
前面三爻都是救治,这里变成宽容对待父亲留下的积弊。“裕”是宽容对待,“往”代表照这个方式走下去。父亲有些过错,过世之后儿子没有救治,一味地容忍积弊。六四是阴爻在柔位,本身太弱,根本无法救治,只能包容了,这样当然会遇到困难,或者受到批评,所以说前往不会有收获。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六五。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受到称誉。
《象传》说:救治父亲留下的积弊而受到称誉,是因为以道德来继承父业。
“用”是“被”的意思,以道德来继承父业,所以受到称誉。六五在上卦中间,是代表中庸,阴爻在刚位,是柔顺之君,下有九二正应,行动温和而正派,所以受到称誉。无论父业是政治或经济,子孙唯有以德承之,才可发扬祖先的功业与荣耀。“承以德也”,意即以德承之,这四个字非常好,要继承祖先的志业,就必须努力积德行善。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上九。不去侍奉王侯,以高尚来要求自己的作为。
《象传》说:不去侍奉王侯,是因为他的心意值得取法。
王侯代表政治领袖。把积弊都治好之后,就可以不去侍奉王侯,以高尚来要求自己的作为,将来不用看别人脸色。当别人不再给任何额外的规范或是压力的时候,剩下就看自己了,要让自己的心志行为高尚,这样的心意值得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