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红酥手贱| 禁止转载
深夜的十字路口,街灯昏暗。我跟小九倚着灯柱,打量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一个男人走了过去。
一个女人也走了过去。
我们看着那些影子,变长又变短。
小九突然跺了跺脚。
我奇道:“难道你还能感觉到冷?”
小九沉默了一会儿,说:“阿泰,人家都说我们这些伥魂是没有五感的,可是,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的双脚在雪地里冻了一夜之后的感觉,就好像它们已经不属于我了……”
眼看着她快要哭了,我连忙说:“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还想它做什么?你刚不是问我什么时候下手最合适吗?现在我就教你一招儿——在影子最淡的时候下手。”
她问:“什么时候最淡?”
我指着远远走过来的一个女人,她穿着一双笨重的雪地靴,可是步伐轻巧得像猫一样。我说:“你注意看,在她走到两个路灯的中间点的时候,那一瞬间,两个影子都最淡。”
她点头,“那时候,人是毫无防备的。诶,你看,她的右肋……是不是在发光?”
我对她赞许地一笑。正要出手,突然,她一把拉住了我,“那个人……好像就是我们的客户。”
我急急收住脚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前些天在办公室逗留了半日的女人,而我们此行,正是在为她捕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小九眼尖,不然这乌龙可要闹大了!
那女人来的时候,浑身抖得直作响。我们这店的门脸,看上去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风水铺子,门头的牌匾上写着“测字算卦”。
进了门,两套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古董红木桌椅打横摆着,墙上除了神龛,还挂着一些八卦铜镜之类的东西。对了,正对门的那面墙上,满满地挂的都是锦旗——当然是我们自己花钱定制的,不要惊讶,很多人都是这么打广告的。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小七。
我总和小九开玩笑说,那姑娘是她的七姐——小七看起来也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江湖骗子。不过,她是我们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八字全阳的人,完全不会被我们身上的阴气所影响。
这几年,我们也教了她不少东西,可是她全阳的八字隔绝了一切天机,就连罗盘到了她的手里也会乱转起来。所以小七给人算命,一次也没有算准过。
因此,她的桌上才会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不准全额退款。”靠着这张纸,也靠着一张纯良的笑脸,小七才没有被客户打破过脑袋。
总之,如果靠小七惨淡经营,这店铺早已倒闭了几百次。
真正的生意,都在办公室角落那扇紧闭的大门后面。要进来,就得拿出厚厚一沓人民币叩门。那女人战战兢兢地掏钱的时候,我和小九正在门后注视着她。小九问我:“打赌不?”
我说:“当然。”
我们在赌她要买的魂魄是哪一种。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者,胎光、爽灵、幽精也;七魄者,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也。
三魂中,最重要的就是胎光,胎光一丢,人活不过七个昼夜。这东西没法儿卖,也没人买。不管买还是卖,那都是害命的勾当。我们虽然做了伥魂,可还真没害过命。至于这东西的样子,我和小九根本就没见过。
买爽灵的最多,这是管禀赋的魂,天资聪颖,说的就是优质的爽灵。
这东西很抢手,大多数是父母买去给孩子替换的。音乐家、艺术家类型的需求量最大。至于这东西的来源,小店自有成熟的供货渠道。那么多买的人,世界上自然有很多丢掉爽灵的人。很多被称为江郎才尽的人,其实只是被偷走了爽灵而已。
爽灵被装在瓶子里的时候,是一团稀薄的雾气,散发着莹亮的白光——越好的爽灵,光亮越夺目。我曾经手过一团顶级的爽灵,在买卖成交后,我的眼睛有三个多月都不能见光,一见必流泪。
也有买幽精的,这是管爱情的那个魂。
人们常说,被勾走了魂,这种事是有的,被勾走的就是幽精。这东西,妻子买给丈夫的最多。
大体因为这世界上的妻子,总是不满意她们的丈夫。木讷的换成多情的,花心的换成专情的,冷淡的换成热烈的。甚至还有很多回头客,很多女人隔一两年就来更换丈夫的幽精,理由只是——腻了,换换口味。
也有父母买给孩子的,小九说,这样的人大概是活了自己的一世还不够,要把孩子的一世也替他活了才满意。
幽精是一团流光溢彩的薄雾,当然,在这幻彩中肯定有着一个主色调,而不同的主色调代表着不同的特质。刚接触这一行的时候,我曾经好几次弄错了颜色,引得客户频频投诉。
七魄,不动起来很难区分。供货商送来的时候,那些小玻璃瓶里面,都是一团黑气。当然,瓶口上写好了名字,只是,有时名不副实的事情是会发生的。只有摇动它,才能看到里面的形象。七魄,各不相同。
尸狗是一头狼,它被惊醒后,总是做出仰天长啸的样子。
不过,尽管很威风,却没什么人买它。这一魄最主要是管警醒的。我倒遇到过想要卖掉自己的尸狗的人。那是个黑眼圈浓重的女人,她说自己的睡眠质量太差,因为——楼上的邻居肠胃不好。
我正想建议她做一下隔音装修,她接着说——她总是能听到邻居的肠鸣音,特别是十二指肠那一段,夜夜不休。
听了这话,我只有乖乖闭嘴了。不过,因为没有专业的工具,也恐怕魂魄剥离得不彻底造成后遗症,我没有买她的尸狗。
架子上摆的那些尸狗,只是我的个人收藏。我最喜欢突然晃动架子,然后看着群狼仰天长啸的样子,壮观极了。小九和小七对于我这一雅好的评价很一致——有病。
伏矢,我只见过一次。
是一位执着的客户一定要买,等了三个多月才到货。货走的是海运,到了码头,工人让我自己去取。我带着客户去了,见到一整个集装箱里,只装着一个巨大的瓶子,里面是一团比暗夜更浓稠的黑气。
海潮声传来,那黑气随之律动。我分明看到一只巨大的鲸,正在努力冲击瓶塞。而瓶身,已经有了裂纹。
我顾不得许多,连忙定住客户的魂魄,小九用她纤细的手指分离出客户的伏矢——一只早已死掉的小鲨鱼——匆匆赶来的汽车吊工作组吊起了瓶塞,我们用尽浑身力气把瓶中的伏矢赶入了客户的眉心。
据说,这位客户在三个月后自尽了。不听劝就是这种结果——伏矢这东西,不是自己的,降伏不了。再好的也不能为己所用,更不用说想依仗它打开天目了。因为它掌管的是思想,不能制伏它,就要为其所制。
那次之后,我们的价目表上,伏矢和胎光一样,永远缺货。
雀阴,是成交量最高的一魄。
它的形象,是一种高冠的雀类,为了避免殃及无辜,我就不说种属了。
这东西是管人之大欲的。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闪进门之后闪烁其词,基本要买的就是雀阴了。小九对这一类客户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口碑迅速传播,也不影响客户强烈要求由小九给他们更换这一魄。
没办法,雀阴隐藏在咽喉的深处,只有靠小九变作绝色佳人,才能引得它现身。
那些即将被换掉的雀阴,总是低垂着冠子,瑟瑟发抖。而那些刚刚从瓶中取出的,却炸起羽毛,摆出一副好斗的姿态来。
卖雀阴也有很多回头客。小九说:“一想到他们是怎样在短短的半年甚至三个月的时间,就把好好的雀阴消耗殆尽的,就觉得恶心。”我一边用点钞机扎着票子,一边对她说:“忍住。难道你不想赚够钱,去交那个‘门槛费’了?”
小九说:“当神仙又有什么好?说不定还不如做伥魂自由自在!”
我说:“当神仙的好,只有你当上了神仙才知道——起码,三界你都能去了,而不像现在,白天出个门都要担心阳光太强照散了魂!”
继续说七魄。
吞贼,我无法形容它的样子,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巨噬细胞吞噬细菌的动画。
吞贼长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它吃了什么东西。它饕餮成性,如果不是装着它的玻璃瓶子看上去实在不那么可口,估计它也要试试。失了吞贼,人一定会生病,因为它吞掉的都是人的恶念与贪欲,和由此产生的种种秽物。
买吞贼的人也很多,大多是买给生病的长辈。当然,也有不少来卖这东西的,卖掉强的,换个弱的。因为有些人心里的吞贼太贪了,不管是不是垃圾都要吞进肚子,人的那些零件都快被它给吃光了。
打碎装着吞贼的瓶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小九就干过一次,放出来的还是一只非常强力的吞贼。等我发现的时候,小九的脑袋已经被那个家伙吞了下去。还好我们是不用呼吸的,不然一定会再死一次。
我没有问过小九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想来那不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故事。我很惊异她还记着上辈子的事,她也同样惊异我已经忘了。我以为伥魂都是些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家伙,很可能我错了。
该说非毒了。
这家伙寄居在肚脐里面,是一团非常迷你的黑色浓雾——所以,不要随便清理肚脐可不是说说而已。它的样子,我总觉得像一双翅膀。当然,只是朦胧看去,毕竟我也不太好意思把它请到显微镜下看个究竟。
小九说,这一魄其实应该叫“飞毒”,中国字以形释义,想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买非毒的人也很多,他们的共同特征是失眠。失去了睡眠,非毒在肚脐里就待不下去了,它是最容易丢失的魂魄。很多人买了丢、丢了买,一年能折腾个十几次。这也是备货量最大的魂魄,因为很多人怕麻烦,常常一定就是半打。
小九又说,他们更多的是迷恋那种崭新的非毒带给他们的高质量睡眠。
伥魂是不需要睡觉的,因此,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除了让人饱睡,非毒还能驱毒。我印象中最为挥金如土的一位客人,买了整整一百瓶非毒,用来治疗他病入膏肓的亲人。
本着为大客户尽心服务的理念,我悄悄跟着他去看了一次病人。其实一进门我就知道病床上那人没救了,因为他失去的是胎光。可是,我不能说破,只好看着他一次次徒劳地将那些黑色的小翅膀从瓶子里捉出来塞进病人的肚脐。
除秽,是一种猫科动物。
我觉得这跟它们的工作很有关系——打扫和清理。
我们店门口就有一只黑猫,它猫生五分之四的时间都用来清理自己的身体了,总是用小刷子一样的舌头舔遍每一寸毛发,因此看上去总是那么神采奕奕。当然,它只是一只流浪猫。
可是不知为何,客户们总把它也当做了我们的员工,并且是大权在握的那一种。客户们给它带来猫粮甚至新鲜的鱼肉,而它像一个皇帝一样,对这些贡品挑挑拣拣,有些甚至只是象征性地吃上一两口。
来买除秽的,都是有钱人。这种风潮也是这一两年才兴起的,有钱人总希望能长命百岁,只要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打扫身体里的垃圾的活动,他们都会趋之若鹜。
我和小九把除秽的价格定得很高,并且分出了许多等级,然而客户们永远只买最贵的那一种。事实上供货商提供的除秽,根本没有等级之分,都是装在小瓶子里的一团黑毛球,被捉出来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动作也都一模一样。
除秽是我们重要的利润点,有段时间,我甚至在考虑店铺转型的事——只卖除秽,走高端路线。可是小九劝我说,这股风潮再过几年就会过去的。
最后一个魄是臭肺。
第一次从瓶子里取出它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因为它根本没有形状,只是一团随时会散逸的黑烟。臭肺掌管着人体内所有的气体,当然,它并不臭。事实上,我唯一闻过的一次,倒觉得有着一股异香。
不过,小九说,我闻到的是健康的臭肺,那些被客户们换下的是什么味道,我一定不想知道。更换的事一直是小九在做,她有着这世间最灵巧的一双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根本不想去挑战她的权威。
我听过很多用臭肺冒充别的魄的事,那都是一些自掘坟墓的奸商行径。
臭肺是很神奇的,因为它没有形状,所以也能变成任何形状。
据说,如果把一张图片放在它面前,并悄悄议论,认为它不能变成图片里的样子,它就会生气并且马上变成那个样子。在变化之后,它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一团黑烟的原形,所以,奸商们就会趁这段时间赶紧让客户验货。
至于他们是怎样把不对应的魄装到人身上去的,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儿。
魂魄都是会丢的。丢了,如果不赶紧找,就很难找回来了——当然,赶紧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人失了魂是活不久的,落了魄是活不好的,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一行生意。我的供货商一直强调,他的货来源绝对可以保证——都是在街上捡的。
我很少去思考真实的货源到底来自哪里,又是怎样做到批量供给的——也许这个问题可以留待我位列仙班之后再去思考……或者弥补。
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当然,这跟我们把里面这间办公室弄得像个鬼屋一样也有关系。房间里只有一对白烛,那火苗受了一个小小的咒语,因此没有风的时候,也摇得十分妖冶。
女人并不美,但是看上去舒服极了。她的神情无比忧伤,还未开口,先向我们鞠了一个躬。她说:“我要买的东西,也许这世间并没有。但是十停人有九停,都说如果这世上有卖这东西的地方,那就是贵宝地了。”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们,眼神柔柔地垂在地上。我清了清嗓子,问:“你到底要买什么?
女人说:“胎光。”
小九脱口而出:“没有!”
女人仍然没有抬头,她只是又深深鞠了一个躬,“只要能买到,多少钱都可以!”
小九道:“这东西你买了也没法儿用——人都死了,你就是三魂七魄都归了位,也不能复生。”
女人说:“不!我丈夫他,还没有死!”
我奇道:“失了胎光,还没有死?几天了?”
女人低声说:“到今天,是整十年了。”
小九一挥手,女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我们侵入她的神识,跟着她来到了她的家里。只见她进了门,衣服也不脱,马上奔向卧室。
我们跟了进去,着实吓了一跳——里面摆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巨大的冷柜,或者叫冷棺?总之,那里面肯定躺着一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因为他混沌的神识完全无法辨识。小九说:“你看,原来是这女人用一丝牵挂牵住了他的心。”
我仔细探查了一下,“三魂七魄,果然只缺胎光。只是,谁也不可能这样丢魂,都是七魄尽散之后,胎光才会暴露出来啊!”
我们商议了好久,才离开那女人的神识。不一时,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斜倚在一个摇椅上面,那椅子正依了小九的咒语轻轻摇着。
女人窘道:“我……怎么睡着了?对不起,一定是因为我太累了。”
小九问:“你要救的那人,是怎么单单丢了胎光的?”
女人苦笑道:“他是……三魂七魄……尽失。这十年,我已经买到了所有其他的魂魄……并且帮他归了位,可是,我一直没有买到胎光……”
我对她说:“你真的可以出得起我们开的价码?”
她点点头,“我可以卖掉我的房子。”
我思考了一下她那套市中心的小院子的市价,又跟小九对视了一眼。半晌,我像下定决心了一样对她说:“成交!七天以后来取你定的胎光!”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之后,小九吞着口水问我:“说吧,我们要到哪儿给她弄一个胎光来?”
我说:“去找六叔吧。”
小九说:“就是那个自称六翼天使的怪老头?”
我偷笑道:“就是他。”
小九说:“我知道他的故事。据说下葬他的时候,正巧有两只公雉鸡争一只母雉鸡,大打出手。偏偏他的棺材有个洞,三只大鸟都钻了进去,后来就死在里面了。过了些年,家里人起骨的时候,发现他居然长出了三对翅膀,于是他就被当做六翼天使供了起来。”
我笑道:“对。受了一些年的香烛之后,他就真的有了法力。后来借了个伥体,就来去自如了!”
我们到了郊外,一片无主的荒地之中,孤零零立着一个荒坟。
小九说:“我真不明白,六叔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说:“这跟我们的办公室是一个套路——过滤掉心不诚的人。而且,这就是他出身的那个坟,说明他这人不忘本!”
说完,我叩击着那半截残碑,“六叔,你在家吗?”
下面传来一个瓮瓮的声音,“是阿泰吗?下来吧!”
我很久没有见到六叔了,印象中他还是那个红脸的汉子,可这次见到的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已经谢顶的小老头——难道伥鬼也会变老?
六叔劈头盖脸对我说:“阿泰,你流年不利,红鸾星动,恐怕此生要与修仙无缘了!”
小九笑嘻嘻问:“六叔,您怎么改看相了?”
六叔说:“小丫头,不要不信。”
他端详了一阵小九,道:“小九丫头倒是红光满面,看来好事将近,位列仙班恐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小九说:“借您吉言了!六叔,我们想请教您……”
六叔接口道:“怎么买到胎光?”
我和小九对视一眼。
六叔说:“别惊讶,你们的神识,我在几里外都读到了。这胎光本来是不能买卖的。不过,阿泰,你此番劫数不可不受。虽然目前我还不能算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劫数,可这胎光是个引子,这个忙,看来我不得不帮你!”
从六叔那里出来后,我和小九一直没敢说话,连腹诽都不敢——谁知道六叔是不是还在读我们的神识。我担忧地想着六叔说的劫数的事,小九也抿着嘴一言不发。我的怀里揣着六叔的锦囊,他让我们在一个毛月亮的夜晚,站在城里那个最大的十字路口再打开它。
那个夜晚就是今夜。两个小时前,我和小九打开了它,只见上面写着,“胎光,藏于肝,从不外露。只有一个例外——七日之内,行了大奸大恶之事,此时本命神尽避,而胎光现于体表。今夜亥时,乃本月至阴的时辰。一共有三个大奸大恶之人,会通过这个十字路口,把握好你们的机会,偷偷接近他们,用这个锦囊吸走胎光,然后,返身就走,切不可回头!”
小九说:“六叔能掐会算,就是没有算出来,我们根本不知道胎光长什么样子!”
我反复读着那句“胎光现于体表”。半晌,我对小九说:“肯定在右肋,会发光。”
果然是这样。亥时刚到,我们就看到了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隔着厚厚的棉服,我们依然看到他的右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原来胎光是绿色的。只可惜,我们过于惊讶,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过去。
第二个右肋发光的人,就是我们的客户了。小九问我,“那样一个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会做了大奸大恶的事?”
我轻轻地说:“要买别人的胎光给自己的爱人,这也是谋财害命啊,还不算大奸大恶吗?”
我们看着她行色匆匆地走了过去。不知她要去哪里,也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不过,我们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们只是盯紧了路口,生怕错过最后一个恶人。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眨也不眨的眼睛早已酸痛得要发疯,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幽幽的绿光醒目地出现在了昏暗的街头。小九比我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他。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人,取他的三魂七魄,我都毫不犹豫!”
我仔细一看,他扛着一根棍子,棍子上穿着一只黑猫!正是……我们店门口那一只!今天下班的时候,还跟我们“喵喵”地打过招呼的那只!
眼下,它被横穿了肚子,就那样软绵绵地挂在他的棍子上,两只油绿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泽,无神地圆睁着。我再仔细一看,那棍子上,穿着的不是一只猫,而是——整整七只!
我紧紧握住锦囊,待他走过面前,马上跟了上去。在影子最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第二天,女人来了,低眉顺眼也掩饰不住她的狂喜。她对着我们,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她留下了房产证,取走了胎光。和小九也约好了,今晚就请她帮忙归位。
六叔突然打来了电话——现在的电话信号真是厉害,在他那个墓室里居然也有了信号!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打趣他,就听到他非常严肃的声音,“阿泰,今晚你准备去哪里?”
我想了想,“大概……要跟小九一起去一个客户那里。”
六叔说:“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办公室。阿泰,你的劫数,就在今晚!能不能升仙,就要看你今晚的定力了!”
小九出发了,我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不知为何,心慌得像是要跳出胸膛。一个小时后,小九打来电话,“阿泰,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办法都试了,就是不能让胎光归位!”
我急道:“六叔说过,胎光过了今晚就失去光泽了,再用就不灵了!”
小九比我还急,“阿泰,你还是……来一趟吧!”
我出了门。走了没有两步,突然身后一声暴喝,“站住!”
是六叔!他赶上前来,问我,“六叔的话都不听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六叔说:“我就知道,你这劫数没这么容易躲过去。走吧,我陪你去一趟。”
我们到了那女人的家里。只见她的丈夫已经被从冷棺里移了出来,正躺在客厅的地上。他的脸上已经照着规矩盖了一方洁白的丝帕。看到他,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又是一阵狂跳。
我们站在那里,小九又演示了一遍,流程都对,就是不能引那胎光归位。那胎光已经暴躁了起来,在玻璃瓶里面左冲右突着。
突然一阵旋风从我脚下刮起,径直刮向那女人的丈夫,刮掉了他脸上的丝帕。一霎间,所有人都呆住了——那张脸,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原题:《影子最淡的时候》,作者:红酥手贱。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