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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3月28日生命运如何的简单介绍

姚华松

高考绝对是大部分农家子弟人生中的关键词,因为高考顺利了,意味着有了上大学的机会,意味着可以跳出农门,从此有了留在城市工作与生活的机会,命运就发生根本性地转变了,超脱父辈那种要么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要么进城市没日没夜打拼的命运。套用一句流行的词儿,高考让我们有机会跳脱广大农村人的“内卷”。

我的高中生涯要从1993年7月说起,我当时的中考成绩是518分,当时的分数线是黄冈中学538分,浠水一中508分,浠水师范是498-505分,498以下是镇上的普高。家里相对贫困,爸妈的意思是让我读师范,意思是想我早一点出来当老师,拿到“铁饭碗”;但爷爷不同意,他坚决主张我上高中、考大学。

就这样,全家人都拗不过我那倔强的爷爷,我去了县一中,一中是啥意思?那可都是全县的尖子生,不考个像样的重点大学,就不好意思见父老乡亲。高中三年,我的成绩在班上列中下游,加上性格内敛,不善社交,基本上都是教室——宿舍——饭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枯燥,憋闷,烦躁,压抑和无助终日伴随我。

我身边不少同学经常玩玩打打,比较频繁地趁周末去录像厅看片,都可以考出好成绩,我好像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这真的非常伤害我。这让我产生怀疑:我是不是读书的料?我的重点大学梦有希望吗?

第一次高考,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总想着万一没有考好,我该怎么办、做什么之类的,这导致我高考前的半个月经常失眠,我尝试以跑步、深呼吸等缓解压力,但这种局面直到高考前一天还没有得到改善,这严重影响了我在考场上的发挥。第一科是语文,中午和同学们讨论后,我感觉我的作文有偏题的嫌疑,这让我倍感郁闷,进而影响了我后面几科的发挥。

1996年8月13日,学校通知我去领分数条,总分489分(满分750分),其中英语数学和化学还行(都过了120分,满分是150分),语文只有78分,这极大拉低了我的总分。这个分数只够我去我所在城市的师范学院(一所专科学校),我当然黯然伤神。

我迅速从学校走回车站,坐班车一个小时回镇上,一路上沉默不语。大汗淋漓地步行5公里到村里,爸妈和弟弟正在田里收割稻谷,爸爸问了一句“你考得怎么样”,我回了一句“复读”。

回到家,我把平日里家里放柴火的屋子收拾干净,把之前所有科目的试卷全部摆放整齐,反锁门,开始做那些错题。弟弟约我去河里洗澡,不开门;妈妈敲门让我吃晚饭,不开门;奶奶给我送红糖水,不开门;爸爸生气地训斥我开门,不开门。

我用饥饿和通宵做题惩罚自己,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开门。我的想法很简单,拼搏一年时间,提高一百分,进入理想的重点大学。

8月20日,我开始了复读。因为绝大部分知识点我都认真复习过,课听起来很轻松,我把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放在纠错方面,我把做错的题目全部抄下来,然后搞清犯错的原因,以及如何纠错。对于我的老大难——作文的问题,我买了几本作文辅导书,学习范文的写作套路,也有意识关注和了解一些时事动态,比如亚洲金融危机、香港回归祖国、重庆直辖等,让写作尽量与当年的热点事件相关联。

就这样,每次学校组织的月末摸底考试,我的平均分数基本在590-610分之间,班级排名10-15名之间(全班120人),进入重点大学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本是好事,却客观上酿成了我弟的辍学。我在县城一中高三复读,我弟在镇普高念高一,眼看我要考上大学,我弟单方面决定辍学,压根没有与我爸妈商量。因为我家的经济条件根本难以供养两个大学生,经济状况让我和我弟有了两种不同的命运——我成为智力密集型劳工,他成为劳动力密集型劳工。

高考当天,和平日无异,爸妈照旧忙自己的,没有人会关心我的起居,也没有人提醒我睡好觉、吃好饭。那时候农村地区的高考,没有或极少存在现如今的陪读、陪考、减压、改善伙食、放松心情等说法与做法,也不存在高考期间的交通管制、降低鸣笛等一揽子为高考让位的制度规定。县城的孩子会在考前喝一瓶葡萄糖之类的补品,我这样的农村娃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

毕竟复读了一年,我答起题目来也相对驾轻就熟,依然保持平日的节奏——不检查,做完就交卷,相信第一印象,我很快完成。因为不准提早交卷,我只能在考场无聊、发呆、听蝉鸣鸟叫。各科考完后,我选择打乒乓球,还有去操场散步,不和同学们或室友们交流考试心得,避免影响我的心情。

1997年8月初,我知道了分数——579分,我觉得还行,当年重点大学(一本)的分数线是559分。

8月20日,我去学校领通知书,问了班主任我考上了哪个大学,他居然告诉我是“HB大学”,专业是“地理教育”。我彻底蒙了,HB大学不是二本吗?怎么还是一个副科地理专业啊?后面才知道,我的志愿填报出现重大失误,因为在第一二批志愿中间有一个备选项——“是否服从分配到师范”,我打了一个勾,结果就把我勾到了“HB大学”。

我亲历两次高考,前三年很压抑,后一年相对轻松,虽然没有考上心目中理想的重点大学,但后面受惠于师长们的教导和自己的主动转型,我对目前自己的人生状态总体上还是相对满意的,平日里给天之骄子们上上课,聊聊学术,聊聊人生,有空带孩子们爬爬山、出出汗、写写作业,和同事们打打球,偶尔喝个酒、撸个串、吹吹水,回老家的时候以学长的身份给留守儿童们做场讲座、加加油、打打气,做一个简单的“摸鱼族”也未尝不可。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上高中,没有参加高考,现在会在哪里呢?在家乡的某所乡村学校任教,过年的时候我的一些学生过来看我和享受桃李满天下的荣誉?还是在东莞或深圳某个工厂里早起晚睡,终日在快节奏的流水线上加班加点?我不得而知。

总之,我要感谢高考,让我有了感受这个世界多样性的机会,让我有了不同于父辈的命运,让我有了丰盈人生的机遇,和未来激活更多自我潜能的可能性。

(作者系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1997年3月28日生命运如何

设计 王璐瑶

责任编辑:沈彬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