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下旬,正是秋收的季节。
三渡河村,44岁的李海玉,正吃力地扛起一大袋稻谷放进打谷机。在这个湖南村落,这本是男人要干的活。
起因要从29年前说起,李海玉是在冬至那天失去弟弟的。
1992年12月22日,未满9岁的弟弟被家里的帮工从学校带走,消失在一片甘蔗林中。两个月后,一具疑似弟弟的尸体在林中被发现。
这些年来,她为了找到嫌疑人,离过婚、流过浪、卧底数年,最终查清其身份,确定其定位,帮助警方成功抓获。
然而,就在嫌疑人承认自己系案件凶手的情况下,由于证据缺失,他最终没有被检察院起诉。
多年来的努力似乎全部白费,李海玉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收到《不起诉决定书》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把微信昵称改成“凄凉世界”。
但她还要申诉下去,为弟弟讨回公道,就像她微信签名写的那样,“你为我付出一天,我便为你付出一生。”
李海玉所在村庄▲图/武汉晨报记者 覃钰钰
失去弟弟的冬至李家原本有五个女儿(最小的女儿未满一岁去世),一个儿子,李海玉排行老四。
1991年,父亲到广东湛江迈坎村承包果园,又把母亲、姐姐和弟弟带去湛江,她和妹妹留在老家上学。
次年冬至,12月22日,未满9岁的弟弟李焕平被家里的帮工易某青从学校带走,消失在一片甘蔗林中,再没回来。
就在事发前几天,母亲还去过学校,看到弟弟蹲在地上玩抛石头的游戏。这是她往后余生对儿子的最后印象。
弟弟失踪了,李海玉的父母认为他是被拐卖了。为了找到他,父亲放下柑桔园的工作,甚至骑自行车到一百公里外的湛江市区寻找线索。无功而返。
母亲也担心起老家俩姐妹的安危,赶回湖南,并于年后把两个女儿也接到湛江。
就在母亲离开期间,1993年2月,一具疑似李焕平的尸体在距学校不足一公里的甘蔗林中被发现。尸体高度腐烂,家人凭借其所穿衣物及右手歪曲的大拇指,认定这就是李焕平。
媒体公开报道显示,父亲的朋友官卫东还记得当时尸检的情形。官卫东回忆,在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远处的水池旁,法医用池塘里的水冲洗了尸体。法医说,凶手是从侧面肋骨处刺杀的李焕平。
警方当时初步判定李某祥同乡人员“易某青”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易某青”已于作案后潜逃。直到2019年底,经连续多年细致摸排,专案组民警最终成功锁定“易某青”的真实身份为“易某华”。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易某华对其因与李某祥有工薪纠纷而怀恨在心,持刀杀害李某祥儿子李某平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20年5月,易某华被捕后,广东媒体“南方+”曾就该案披露更多细节。落网后,易某华红着眼睛忏悔道:“我对不起那个孩子,这辈子我偿还不了他,下辈子一定还!”
易某华自述,作案后他并未即刻离开湛江,而是隐姓埋名辗转在雷州多个甘蔗园打工,“每次听到警笛声响,他都会被吓破胆,顾不上领取工资,拔腿就跑”。
逃离雷州后,他跑到云贵川一带山区做起了流浪汉,靠翻捡垃圾觅食,累了就倒头睡在山里。就这样过了七八年,他才结束流浪生活回到湖南结婚生子。
多年以来,李海玉和母亲不知道弟弟遇害的消息,以为是被易某华拐卖了。直到嫌疑人被捕,她才得知父亲和三个姐姐怕她和母亲承受不住打击,隐瞒了实情。
三女儿李海平向九派新闻解释,之所以没告诉母亲和妹妹,是怕她们承受不住,“不好说什么啊。她们以为弟弟被拐,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心里还能有些念想。”
“我家就我一个弟弟,你说我妈要是知道了还能活到这个时候吗?她有可能那个时候就跟我弟弟一起去了。”
2015年,李海玉发的寻人启事▲图/受访人提供
只有女儿的家庭如果可以重来的话,王满妹绝不会让丈夫把儿子带去雷州。她是个漂亮女人,73岁,头发依然乌黑,长长的辫子垂到胸脯,神情腼腆。
她16岁当上赤脚医生,十七八岁入党。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生男生女都一样。可丈夫显然不这么想,生不出儿子,他骂她,甚至动手。村里人也不这么想,老三李海平记得,从前妇女吵架,大家都骂她生不出儿子。
终于,在生下五个女儿后(小女儿不到一岁时夭折),他们有了儿子李焕平。此后再也不生了。
1991年,丈夫要去往将近800公里外的广东雷州,王满妹不答应,“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在老家,她养猪,养得肥肥胖胖,也种柑橘;丈夫开个小商店,又办了个家具厂。日子过得红火,没饭吃的乡亲常到家里借米。“香玉借谷子200斤”、“春桃借谷子和筐140斤”,这是李家木墙上仍留着的痕迹。
可丈夫偏要去广东,还要她也去,“不去就打架”,她只能服从。
就去了一年,儿子没了。她想找儿子,她看到电视上的人找了几十年还在找,“那是自己的血脉……要找的,怎么有不找的道理。”况且,儿子是被易某青骗出学校的,找到易某青就会得知儿子的下落。
闲下来时,关于儿子的种种往事都浮上心头。儿子不到一岁时走丢过,叫路人把自己带回家,一路上没哭,见到妈妈才放声大哭。
他从不拒绝别人乞讨。一次下火车,他把自己的食物给了乞讨者。她问,那你吃什么啊?儿子回答,“我们快到家了,回家吃。”
“谁家的小孩都没有我家的好。”王满妹说。但要问起对女儿海玉的印象,“她也是很小就干活、种田,也是很乖的。”至于更多的细节,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李海玉也想找到弟弟。她常说的原因包括,“他是我弟弟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弟弟。”“找到弟弟,我们家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好开心。”以及,“有了弟弟,别人就不敢来欺负我们”。
在海玉、海平的共同印象里,弟弟出事后,家就散了。父母成日争吵、打架。后来父亲独自去往海南,母亲带着女儿回到湖南老家。
回到家,眼前是一片破败景象。阁楼全塌了,猪栏和牛栏也塌了,后院被同村人种了烟叶。只剩一楼的几面墙体是完好的,但物什都不见了。父亲不来消息也不寄钱,七年后,母亲才把房子重新修好。
说不出理由,但李海玉和母亲都认为,家里有儿子在,情况肯定不一样。
在农村,家里必须有男孩似乎是先验的、毋需证明的道理。一位当地人说,只有女孩的农村家庭注定被人看不起。“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家里就没人了。”没人意味着,谁都可以占你家一寸地,海玉家的地就被人占了。
“女孩有什么用啊,你打得过男的吗?”上述当地人补充,“女孩,除非你考上清华北大,博士生研究生,别人才会对你高看一眼。”
另一位说,只剩女孩的家庭,父母都没动力干活。“辛辛苦苦赚钱干什么,建好房子留给谁?家产谁来继承?”海玉同意这种说法,从前大家对生活还有希望,“(想着)怎么把家里搞好来,怎么赚钱回来给弟弟上学啊,”弟弟出事后,“随便吧,爱怎样过就怎样过吧。”
李海玉家附近的一户人家就只有两个女儿,这让丈夫生气,也让婆婆也生气。其中一个女儿结了婚,生了儿子,她希望把儿子带回娘家照顾,但丈夫不同意,俩人于是离婚。
于李海玉个人而言,对不受欺负向往是具体的。她的好朋友曾遭熟人侵犯,她第一次离婚后被父亲家暴,为了躲避父亲的拳头,她想要出嫁,“随便找个人就行”。第二任丈夫延续了父亲的暴力,把她关在房间里打,打完恶狠狠地说,“敢反抗我就杀了你。”
此后她不再信任男人,也没有再婚。回想起来,这辈子,弟弟是唯一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他们曾一起放牛,牛扑向她时,年幼的弟弟冲过来张开双手挡在她面前,为此被牛把额头顶破。“他知道要保护姐姐。”
寻找易某青李海玉和母亲想,找到易某青,就能得知弟弟的下落。
弟弟出事的头两年,母亲一有空便到易某青老家去,却总被告知易某青没回来。2001年左右,有消息说,易某青死在外面了,母女二人便放弃对他的寻找。
与此同时,李海玉未参加初中一年级的期末考试,辍学打工。那是1997年,她每到一处都向当地老乡打听弟弟的下落。总有老乡提出有偿线索,可一拿到钱,人就消失了。
qq刚盛行的年代,她拉了许多群,先让主播唱歌活跃气氛,再开语音告知情况,甩出寻人启示拜托各位多多转发。
她还试图求助“宝贝回家”。但那时,她只是懵懂地知道这个组织,加了一个自称志愿者的QQ号,对方说,需要交付6000元才能把寻亲信息录入网站。她交了钱,再无下文。
转机发生在2012年,她的一个工友和易某青是同村,告诉她,易某青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现在是大老板。后来几年,李海玉又去了“易某青”老家,那里的人都说,这里没有叫易某青的。
直到2016年的一天,李海玉对那天记忆深刻,她向九派新闻回忆,那天她到易某青家里问,易老板在吗?
易某青的父亲和妻子回答不在,她悻悻离开,在旁边的鱼塘边假装看风景,此时有人走过,她试探性地叫了声,“易老板,你回来啦。”
对方问,啊,你是谁啊。
“他就是易某青!”李海玉强忍着紧张和激动,咬住颤抖的牙齿,假装风轻云淡,“易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哦,我和我老公之前跟你打工的。”她说出几处工友告诉她的易某青工作过的地名,谎称自己曾在他手下干活。
易某青相信了,叫她去家里坐坐。
那一刻,她想起许多事,想到弟弟,想到这些年的生活,她想以私人途径惩罚易某青,但忍住了,“我已经找到他, 就把他交给法律途径吧。”
在易某青家里,李海玉以想要打工为名获得他的手机号,又偷拍了照片。她拿着照片,找朋友帮忙,查出易某青的真名叫易某华。
但她需要证据移交给警方,需要易某青承认自己就是易某华,于是开始了漫长的“卧底”之路。
她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跟易某青说想跟他打工,又以父母重病、亲人去世等借口拖延时间。
就这么断断续续联系着,有时得知了易某华的地址,她会悄悄跟去,但不现身。李海平也提醒她,“要小心不要让他看到你。”
2019年3月,她假装漫不经心问一句,“你是易某青还是易某华,把我搞糊涂了。”
易某青回答,“我是易某华,易某青是学校读书的名字,两个名字,就是一个人。”随后,李海玉打印了所有聊天记录并递交给警方。
2019年,她以要去给易某华打工为理由,得知易某华在广西桂林,她向办案警官报告消息。2020年5月22日,警方成功抓获了潜逃28年的易某华。
据广东媒体南方+报道,民警冲进大门时,易某华正在打牌。看到民警出示的警察证,他叹气:“我知道,欠账是要还的,这种日子总算到头了。”
“凄凉世界”李海玉的屋子在三渡水村是显眼的存在。那是栋二层小楼,只有骨架,房子至今没有装修,无论是地面还是墙面都只刮过水泥。屋里子除了一个餐桌、一张床,再无别的家具。
几只带崽的母狗安放在院子里,剩下的狗被锁在屋子里,为的是不伤害小狗和村民。有时狗狗们会直奔二楼,在阳台上巡视,在人走近时狂吠——说是阳台,不过是延伸出来的、毫无遮挡的地面。
这个满是狗毛的“狗狗游乐园”原本是送给弟弟的礼物。门前的两根罗马柱和水磨石地板上的“福”字,都昭示主人建造之初的希冀与野心。
李海玉说,从2013年开始,她边找弟弟,边在村里建起了房子。她想着,弟弟找到了,得让他在家里有个房子。
她还想着,找到弟弟那一天,她要把鞭炮从镇上铺到门前,一路响,向所有人宣告,“我弟弟回来了!”
这个梦想落空了。2020年7月28日,雷州警方去挖掘尸骨,“警方说,易某华承认自己杀了弟弟。”姐姐也在同日告诉她,多年前曾见到疑似弟弟的尸体。那天,她第一次知道,弟弟或许永远不会回来。
李海玉记得,那天,警方动用了两辆挖掘机,挖了大概一公里,还是没能找到装有弟弟尸骨的榨菜坛子。
挖掘力量撤退时,她崩溃了,跪下来用手挖,手都出血了。事后回想起来她还会哭,“我想把我弟弟带回来,我就这一个弟弟……”
李海平是参与了埋尸、挖尸的人。在她的印象里,当年她与表哥、父亲的朋友官卫东三人一起去埋尸。
雷州当地人不允许外地人葬在他们的土地上,抱着尸骨从广东到湖南也不便,便将弟弟草草埋葬,浅浅地埋在马路边的一株大树下,“一米多两米这样。”
官卫东也曾表示,当年发现尸骨后,因担心葬在本地会有村民埋怨,他受李父委托把该尸骨葬到了鹅感村马路边的一处树林里,装在一个泡菜坛子中,埋得不深,也没有立碑。李父曾表示之后要把该尸骨带回湖南老家安葬,但最终不知为何没有成行。
时隔27年,埋尸地已有变化。道路重修,路旁只有小树,连大一点的树桩都找不着了。“本地人说,种树都种了三轮了”,李海平说。在挖掘现场,警方叫他们回忆下当年埋尸的情况,“我们大概想了一下在哪个位置。那么多年了,路都改了,修了很多房子了,大概也大概不出来了。”
2020年7月28日,挖掘尸体现场▲图/受访者提供
找不到尸骨影响了检察院对易某华的起诉。2021年2月8日,李海玉收到湛江市检察院作出的《不起诉决定书》和《不起诉理由说明书》。
检察院提出三点理由,一是认为被害人李焕平下落不明:1993年发现尸体时未作DNA鉴定,因尸体高度腐烂也不能从相貌上判断尸体即李焕平,该尸体的长度与被害人身高相差较大,且尸体至今未能找到,无法进行骨龄鉴定及与其亲属进行DNA鉴定,现有证据不能认定被害人李焕平已经死亡;
二是当年发现尸体的死因不明。法医称时间太久不记得鉴定结果,只记得尸体高度腐败。该案的现场勘查笔录、照片、尸检鉴定及现场提取的刀具均已丢失,证明该尸体死因仅存言词证据。没有任何书证,且现已无法找到尸体,死因未能查清;
三是易某华杀害李焕平仅有其自己的供述,没有其他证据予以证实。
检察院表示,鉴于经过一次退查,仍无法认定易某华实施了故意杀人行为,该院决定对易某华作存疑不起诉处理。
今年9月14日,知情人士告诉九派新闻,当年办案机关的侦查部门和技术部门是分开的,案卷也是分开保存,目前仍保留侦查工作的案卷,而照片、物证等技术资料已经丢失。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案卷保存也不如现在规范,技术部门亦经历了多次搬迁。
收到《不起诉决定书》那天,李海玉哭得撕心裂肺,把微信名改成“凄凉世界”。她心烦意乱,烟抽了三包,嗓子都疼了。这样的结果让她崩溃,“我可以去找犯人,追犯人,但你让我去找尸骨,我怎么找?”
后来,她又向湛江市检察院提出申诉。9月8日下午,她收到湛江市检察院的《刑事申诉结果通知书》,称湛江市检察院之前作出的不起诉决定书处理适当,申诉人李海玉的申诉理由不能成立,检察院不予支持,现予审查结案。
黑夜漫长李海玉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她只能确定,收到《不起诉决定书》后,她睡得更少了。
她的膝盖很疼,总是凉凉的,左腿尤甚。气温26度了也要盖被子,“我们山里到了晚上特别冷。”她认为这是多年睡在公园地板上留下的后遗症。为了缓解疼痛,她用拳头锤腿,锤得青一块红一块,还是没用。
每个无法疼痛到入睡的夜晚都是考验。她玩手机上的字牌游戏,一把又一把,成败不论,只为消磨时间。为方便手机充电,她坐在床头靠近床沿的地方,有时躺,有时卧。
灯打开着,状蚊香插在床头塑料凳的空洞上,烟熏得人眼睛热热的。角落里的苍蝇贴已经满了,一些苍蝇叫嚣着在床上飞舞,有时也落在她腿上,她不去理会。
约莫半小时,她需要抽一根烟。她一般不在白天抽,为的是不让母亲看到。但母亲未必不知道,打火机和软双喜就放在床头,地上全是烟蒂。
她抽得很凶,深吸几口,一支便尽。吐纳之间,她看起来历尽风尘,全然不是白天开朗少女的样子。
还得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否则会惊醒屋外的狗狗们。卧室和客厅之间没装门,只有一块模板阻隔。一只狗醒了,叫了,另一个也会叫,接着,所有狗都叫起来,朝房间走过来,把头放在木板上,眼巴巴望着。
她威胁:“别叫了!再叫把你们都拿去喂狗肉!”这句话总是奏效,狗狗散了,又安静了。
抽完一包烟,天就亮了。
对现在的李海玉来说,许多事情都比自己重要,比如弟弟,比如狗。 她爱她的狗狗们,自己吃的东西,不管是肉还是瓜,都先给狗吃。“我想给它们一个家。”
狗狗们也很乖,不仅从不咬人,还给了她很大安全感。每次回来,狗狗们摇着尾巴扒上来撒娇。她离开,狗狗们就在院子里摇着尾巴跟她从这头走到那头。
你现在孤单吗?“不孤单,我有这么多狗宝宝陪我,有什么孤单的。”她抱起一只名叫小黑的泰迪犬,语气宠溺,“是不是是不是,啊我的狗宝宝。”
还有一堆毛茸茸的小奶狗呢。老鼠般大小,四处打滚,或者靠在鞋子上睡着了。她把小狗翻过身来找狗蚤。黑色的,细细密密的,西瓜籽一样的狗蚤,用两只手指捏住,掐死。
这都是她的乖宝宝。其中一只大金毛,真名就叫宝宝,站起有她胸脯高。宝宝曾经是这些狗里性格最温顺的那个,被另一只叫旺财的大黑狗咬住头,血肉模糊也也不吭一声。
李海玉看不下去,教它,“宝宝,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啊!”
武汉晨报记者 覃钰钰 湖南邵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