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流金岁月》大结局。
最让我忘不了的还是陈道明。
在剧里,他扮演的叶谨言,和倪妮扮演的锁锁,上演一段“忘年恋”。
叶槿言是老板,锁锁是助理。
他喜怒不形于色,对锁锁的爱是隐忍,克制的爱。
与半年前对陈建斌的嫌弃不同,这次大家只会问:
为什么陈道明演霸总不尬不油?
我觉得吧,首先是他出色的身材管理。
就这体态,让多少中年男人自惭形秽。
不过只有肌肉也不行。
陈道明与其他霸总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他不脱。
不用聊演技,仅凭这两点就能碾压九成贵圈男神。
别说同龄的中年妇女,多少青葱少女也躲在屏幕前两眼发光嗷嗷待哺,“叔,看看我!看看我!”
陈道明,一个走路都能上热搜的男人。
瞧瞧这稳健的步伐,哪有中老年人的半分迟钝。
他今年66岁。
好运动,高尔夫球尤甚。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麻将曾夺冠,钢琴亦获朗朗称赞:“演员里最会弹的”。
上得庙堂,下得江湖,极具绅士气质。且少脂寡酒,一把年纪,不知油腻为何物。
宋丹丹坦言:“当你认识陈道明,要是不爱上他,一定是缺乏自信。”
当然,若只专注于陈道明的外表,太过肤浅。
主持人何东曾用一个字评价陈道明:正。
于外是型正,才貌双绝。
于内是心正,面对纷扰世界保持炙热的灵魂,不惜格格不入,对抗权威。
亦如他的自白:“我无奈于世界,世界也无奈于我。”
陈道明天津人,出身书香门第。
性格懒散,特立独行,属于老天爷追着给饭吃的那种人。
他从小养成一个习惯,能不做就不做。也不爱学习,巴不得躺着上课。
老师经常让他朗读课文。
他何止没有照本宣科,简直天马行空。
读着读着,擅自修改课文的内容。
听到陈道明读的不是原文,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他不喜欢听课,爱给老师画漫画。
大家心照不宣。
一下课,都围上来,看他画成怎样。
嚯,从小学到高中,同学们无一不对他的画技啧啧称奇。
长大后,陈道明没有放弃这项才能。
将其成为他燃烧万千少女芳心的一把火。
陈道明在正常情况下,高中毕业后要“上山下乡”。
可他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一人,哪乐意干累活。
只好祈祷有组织收留他。
填志愿时,他填了邮局和化工局。
没敢填卫生局,因为卫生局有可能被分到清洁工,也累。
当时班主任叫陈建同,特别疼他。
哪里有招生都喊他去看一看。
戏剧学院来招生——“我不去,技术要求太高,我什么都不会。”
曲艺团来招生——“不行不行,干不来。”
最后话剧团过来。
再不去就没了,陈建同比他还急,“你说话总会吧?话剧团嘛。”
陈道明没辙,叫上几个同学一起去。
当时一起面试的,还有校宣传队的骨干。
他自认没什么本事,肯定没希望。
就到那晃一圈就回来了。
可惜,命运弄人。
凭借出色的外在条件,他还真被录取了。
就在其他同学还在焦急地等分配时,他暗自窃喜。
他说这是人生中不可忘记的轻松。
以前学习不主动,这次成为演员,也是想逃避劳动。
来到“天津人艺”后,陈道明当了七年的龙套。
角色不外乎特务、间谍、士兵之类,没有一句台词。
有时只拍侧脸,为了省事,他就只化半边脸。
七年里工资不高,但他无怨无悔,“吃不饱,也饿不着。”
反正“咸鱼”一条,乐得自在。
陈道明不上进,别人推一把,才走一步。
要不是一位女生的出现,他可能就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帅小伙。
1978年,杜宪来到“天津人艺”探望舅舅。
陈道明一见钟情,沉沦其中。
然后发挥自己的文艺气质,吟诗作对,拉起手风琴奋起直“追”。
杜宪也是文艺青年,爱好对味,不缺共同话题。
一不留神,让陈道明着手了。
当时她在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读大一,暑假结束,要回北京。
陈道明不舍啊。
为避免两地分居的痛苦,他才去考中央戏剧学院,有了现在的陈道明。
陈道明感谢杜宪,觉得她特别伟大。
当时自己地位、钱、学识、帅,无一可举,却依然爱他。
“人居然如此这般,你说怎能不伟大呢?”
同时将所有一切归结于运气。
从认识杜宪开始,然后追到北京、演《末代皇帝》、演《围城》,最后一表人才。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自己一无是处,能有今天,何故不是运气呢?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我只能说陈道明是老“凡尔赛”了。
“北大还行”撒贝宁看到都自愧不如,微笑哈腰,喊一声“叔”。
陈道明年轻时不是说好看,是帅爆了好吗。
就凭这长相,称之为“80年代的芳心纵火犯”也不为过。
当然,长得好看只是加分项。
靠运作、长相立足娱乐圈的,那是“小鲜肉”。
虽然有这条件,但陈道明可不是什么小鲜肉。
他反而对“小鲜肉”嗤之以鼻。
那年在两会期间,他痛斥目前行业乱象:
“什么手破了,什么哪摔伤了,什么冬天在水里头,变成了一个演员的功劳。人家清洁工早上4点起床,你还在被窝里怎么说呢?你的职业就是这个,还把它当作敬业?”
陈道明有资格这么狂。
长相和运气或许能让一个人一夜成名。
然而40年后还火,就另有蹊跷了。
陈道明似乎看起来不爱岗,但敬业得很。
我不想做你别老喊我。
但要做,就不能胡来。
面对工作,他有自己的审美和要求。
从旧时代走来,陈道明看不起现在的很多导演。
他们只管养眼,放弃对历史的尊重,对文化美学的敬畏。
陈道明深谙中国古典文化。
现在的战争片,让他觉得恶心。
“士兵的妆容,化得比妓女的妆还要重!”
大家可以去看看!
无论哪个战争时期的士兵,都应该是脏兮兮的。
他坦言,如果要演战士,旁边有个女兵打扮清纯,肯定不干!
而且接戏之前,要把所有事情统一好。
不然就另请高明。
这不是耍大牌,是专业。
冯小刚将他评价为:一个清高得只肯在戏里低头的人。
拍戏前,嚣张到不行。
拍戏时,反而像个新人。
陈道明在《我的前半生》里戏份很少。
经常不用演,也永远站在一旁看。
有一次马伊琍问他,陈老师你咋不休息一下呢?
陈道明说:“我们那一代人的表演技巧,放到现在来演,有可能脱节。我想看看你们正当年的演员是怎么演的,我来学。”
无论地位高低,他对于演戏的敬畏,从未变淡。
那次陈道明要求李诚儒真打。
他一巴掌就把陈道明干到墙上去。
最后一条过,陈道明回过头来,夸他打得好。
拍《一个和八个》时,有一场爆炸戏,特别危险。
导演、美术、道具全过了。但陈道明觉得不行。
他说:“我没感觉到那个气浪把我推出去,再拍。”
最后导演补拍,他才心满意足。
只是头上从此多了一个疤。
为了更加入戏,他有时一整天都让自己呆在角色里。
拍《归来》时,他穿着陆焉识的棉袄,愣是没脱过。
因为他觉得:“把衣服穿成自己的衣服,把道具变成自己的手持物,只有这样,这些东西才能贴神,而不像借来或租来的。”
多次合作的导演高希希也说过:
“很难想象,一个像他这么大牌的演员,在片场竟然没有椅子,从开工到收工一直站着,因为他怕一坐下就会脱离角色,我们都称他为‘站神’。”
这些在陈道明认知里,都是应该的,是演员的本分。
只是现在看来,反而弥足珍贵。
陈道明很无奈。
他调侃演员这个职业:以前是像戏子,现在就是戏子。
很多演员没思想,没追求,毫无敬畏之心。
不仅迟到早退,能喊“1234”决不背词,能用替身绝不轻易挪动金贵之躯。
创作者也失去创造力。
一个作者拿着命题大纲,每天想的是“这集终于写完了”,然后写下一集。
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去了解真正的生活。
最后写完大笔一扔,攥着银行卡琢磨,“钱什么时候到呢?”
想当年陈道明一群人在钢厂呆了整整三个月,只为三四十分钟的演出。
成名作《末代皇帝》里的溥仪,也是他花了四年时间探析历史的结果。
为了演好方鸿渐,他大夏天在家里不开空调。
穿着长衫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坐下思考。
妻子杜宪回到家觉得莫名其妙,拍他一下。
没想到陈道明一转身,“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这部剧播出后,火遍中国。
钱老先生特地给他写信:“谢谢你让我看到活的方鸿渐。”
像陈道明这样锋利的人,注定不会受到很多人喜欢。
制作团队不喜欢陈道明。
这些年来,屡屡有人不满:“陈道明就是个戏霸、耍大牌。”
不知道算不算耍大牌。
反正他的专业和执着,在现时代的“快餐式”制作里,无疑是“戏霸”。
记者也不喜欢陈道明。
难采,是他们对陈道明最统一的评价。
曾经在公共场合,他无数次唾骂记者,让对方下不了台。
问题太低级。
能不能问点专业的?
哎哟又问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陈道明觉得:“一生当中说的废话就够多了,不能再让观众听到这些化过妆的话。”
他不想谈八卦,也不想让观众了解角色之外的自己。
聊什么呢?
陈道明希望大家看完作品,再拿着鲜花和板砖来找他,
“片子我看了,你为什么这么处理,或者问你为什么没演好。”
时间有限,要聊点有用的。
陈道明不在乎得罪制作方和媒体。
没戏就没戏拍。
“我又不买飞机大炮,赚这么多钱干嘛。”
死猪不怕开水烫,凭借着满腔热血,他在圈内横冲直撞。
张艺谋也感慨道:他就爱多管闲事。
在一个饭局上,张燕演唱《绒花》,陈道明弹钢琴配乐。
一曲终了,冯导想让《芳华》的女主苗苗跳一支舞助助兴。
一群喝了酒的中年男人就在一旁起哄。
陈道明可能看出苗苗不大乐意。
就出手阻止,“第一穿着高跟鞋不便跳,第二呢……”
这时有人打断陈道明:“比划比划总行吧。”
陈道明生气了,站起来质问那人:
“你tm没看过跳舞啊?”
冯小刚可能是想给苗苗表演的机会。
只是陈道明实在看不惯一伙老男人为难人小姑娘。
让谦谦君子,不惜污言秽语。
以致于有人说,冯小刚未必是真小人,但陈道明一定是真君子。
娱乐圈浑浊不堪。
难道不正是因为陈道明这些孤傲的莲花,才让这潭污水有了看头,有了希望吗?
一路走来,陈道明非常顺遂。
随便一个经历,都是别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巅峰。
曾几何时,他也难免受名利左右。
瞧不起别人,看不上弱者,被金钱和地位环绕着,沾沾自喜。
直到他遇到一个人,才颠覆了认知。
90年代《围城》播出后,陈道明人气暴涨,空前膨胀。
借此机会,他和钱钟书老先生的交流更加密切。
几次探望后,陈道明意识到:钱老家里没有电话收音机,能响的只有药罐子。
在那里,他能闻到书香,听到安静,看到从容。
他突然发现自己特可怜,“你在文化人面前,狗屁不是!”
然后陷入思考,“在这个圈子,到底应该怎么存在才算正常人?”
从此,他开始修身养性,坚守本心,务必当个正常人!
只是,娱乐圈发展至今。
他一辈子所追求的“正常”,在同行的衬托下,反而显得越发不正常。
作者:凸鲁